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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赵丹迪 编辑｜二丑
改善贫困山区的孩子的健康状况，显著提高他们的学业表现，需要花多少钱？有些方法并不昂贵，比如每天不到二毛五的复合维生素片，和每年不到四毛钱的阿苯达唑片。
但是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得到。
困扰贫困山区孩子最严重的健康问题之一，是膳食结构单一带来的缺铁性贫血。他们典型的一餐，只有一碗米饭或者面条，然后再加上一点点的榨菜。斯坦福大学和国内卫生研究机构联合组成的REAP项目组研究里就发现，在2008年时中国陕西地区农村小学生贫血率竟然达到了39％。四年后在四川地区的调查结果（Chen et al.,2016）学龄前儿童中贫血率仍有16%。虽然这反映出了贫血问题巨大的地区差异，以及时间和经济的发展可能对它有所改善，但是这依旧是以一个现在无法忽视的问题。在中西部的边远地区，更是只有近四成的低龄儿童每天的饮食能达到了可接受的最低膳食营养标准(Hipgrave et al.,2014)。
期盼学校食堂能够改善这些孩子的饮食条件，可能也太过乐观点。
REAP项目组同时也发现，陕西边远地区144所受访小学中有食堂的还不到一半，而其中也不过只有八成的食堂在给学生提供伙食，甚至这些食堂也只有不到三成有荤菜，而且每周不到两次。这样的条件下，农村学校的寄宿制其实反而在恶化学生们的营养不良问题，因为他们周末要从家里带干粮到学校。
而对农村学校的随机控制实验(Miller et al.,2012)也发现，只是给学校提供资金补贴和告知校长贫血问题的危害，这对缓解贫血问题基本没用，因为很难被监督，没人知道学校究竟把这笔钱花到了哪里去。只有在告诉这些校长，改善学校的伙食条件会有奖金，那样降低贫血率的效果才会比较明显。
光是说贫血可能很少有人意识到它的危害程度，不过有研究(Luo et al.,2015)显示，贫血症状与认知和精神运动迟缓显著相关。在这项对6-12个月的农村幼童的调查中，近半的被调查儿童有贫血症状，而接近五分之一的儿童已经是中度或者重度贫血。这样的贫血严重程度几乎是几年前对东亚和东南亚儿童进行调查的平均结果的两倍。与此同时，有近五分之一的农村孩子有明显的认知能力发育迟缓，有近三分之一的小孩的精神运动能力发育迟缓。而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们中，这个比例分别都只有大约十分之一。
对于2岁以下的婴幼儿来说，这样的贫血伤害是永久性，会造成认知和智力不可逆的损害。Luo的研究展现出了城乡差距中一个尖锐的事实，因为如此严重的贫血问题给农村孩子未来的学习能力所带来的伤害是难以忽视的。
此外，贫困地区家庭里的营养不良问题，也可能会间接影响到孩子们的健康和发展问题。
2007年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就在研究中发现，母亲在孕期里的贫血和孩子出生后过分依赖于母乳喂养，都可能会让孩子出现贫血问题，影响他们的智力发育。根据????????????????????这项调查研究，2000年因为儿童贫血率造成的成年后劳动生产力损失，就占到了当年GDP的2.9%。
贫困常常被认为是这些孩子的膳食和营养问题的关键限制因素，但其实不是。一项跟踪调查（Yue et al.,2016）表明，儿童全面膳食的最大阻碍是对孩子健康和营养问题的不了解，和匮乏的可靠信息源。这样的信息主要来自于家人和邻居，或者一些报纸杂志。甚至即使像REAP项目组一样愿意耐心给这些父母们传授营养卫生知识，给他们提供相关资料，结果也没有得到好转。因为很多家长只把它们当作耳旁风，甚至有四成的家长直接以“太忙”为理由推脱，拒绝与会。
同时，在农村以缺铁性为主的贫血问题也并非只能靠补铁才能改善的。其实补充维生素A或者防治寄生虫病也能起到显著改善贫血问题的作用，因为这两个因素能显著影响人体对铁的吸收。
而寄生虫病的困扰，其实又是中国边远农村地区的另一个和贫血一样严重的问题。
在贵州贫困山区进行的调查（Liu et al.,2015）显示，四成以上的孩子都受到至少一种寄生虫病的困扰。如果以村为单位，有些地方的感染率甚至达到了80%。而这种疾病不仅会导致儿童营养不良和发育迟缓，更容易生病且生病时间更长，夭折概率更高；而且也会让患者与记忆性考试表现差，显得智力低下，让他们学业上严重落后于同龄健康儿童。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也曾在《全国人体重要寄生虫病现状调查报告》中指出，寄生虫病对我国妇女和儿童危害严重，严重阻碍着西部地区的经济发展。
REAP项目组的简报指出，虽然驱虫医疗服务每人每年的成本仅4块钱，但很多地方的孩子也没有享受到。而如果只是简单的治疗，就只需要用一片药而已，一年两次，每次成本不到两毛钱。不过研究者却发现（Wang et al.,2012），在四川和贵州，只有不到一半的孩子在过去的一年半里接受了防寄生虫病的预防治疗。
上个世纪，卫生部和教育部会统一安排学生吃宝塔糖或者阿苯达唑来驱虫。但是因为严重的资金短缺和协调不足，两个部门的这种合作陷入了停滞。直到很多曾经消失的疾病又在乡土之间重现后，农村医疗卫生问题才又重新受到重视。中国官员称REAP对中国西南地区寄生虫病的调查简报令人震惊，并称会拿出1000万美元来进行根除肠道寄生虫病项目。不过，卫生部门在大规模驱虫工作上一直行动迟缓，他们在这样简单而低成本的寄生虫治疗项目上动力不够。曾经有效治疗国人寄生虫病的卫生部和教育部至今还在争论谁为这些孩子的健康负责，而不愿意负责的学校和地方卫生部门也让这种寄生虫病的防治逐渐从学校和卫生站转移到了农村儿童的家里。
中国曾经流行一句话：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但是这句话的反反复复的被人提起，本身就折射出了一个相反的而尖锐的现实。在中国，贫困是真实的，对贫困的遗忘也是。吃不起茶叶蛋的拮据，是真的有可能发生在这个国度里的，而且并非个例。
参考文献：
1.微博用户@神乐坂卢纳，被遗忘的农村儿童的营养不良，贫血以及发育迟缓
2.常素英,何武,贾凤梅,陈春明. 中国儿童营养状况15年变化分析——5岁以下儿童贫血状况[J]. 卫生研究,2007,02:21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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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en, K., Xie, H. M., Tian, W., Zheng, X., & Jiang, A. C. (2016). Effect of single-dose albendazole and vitamin A supplementation on the iron status of pre-school children in Sichuan, China. The British journal of nutrition, 1-9.
7.Miller, G., Luo, R., Zhang, L., Sylvia, S., Shi, Y., Foo, P., ... & Rozelle, S. (2012). Effectiveness of provider incentives for anaemia reduction in rural China: a cluster randomised trial.
8.Luo, R., Shi, Y., Zhou, H., Yue, A., Zhang, L., Sylvia, S., ... & Rozelle, S. (2015). Micronutrient deficiencies and developmental delays among infants: evidence from a cross-sectional survey in rural China. BMJ open, 5(10), e008400.
9.Yue, A., Marsh, L., Zhou, H., Medina, A., Luo, R., Shi, Y., ... & Rozelle, S. (2016). Nutritional Deficiencies, the Absence of Information and Caregiver Shortcomings: A Qualitative Analysis of Infant Feeding Practices in Rural China. PloS one, 11(4), e01533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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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Wu, Q., Scherpbier, R. W., van Velthoven, M. H., Chen, L., Wang, W., Li, Y., ... & Car, J. (2014). Poor infant and young child feeding practices and sources of caregivers’ feeding knowledge in rural Hebei Province, China: findings from a cross-sectional survey. BMJ open, 4(7), e005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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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REAP,An Invisible Epidemic,http://reap.fsi.stanford.edu/publications/reap_brief_105_an_invisible_epidemic
14.中国疾病控制预防中心，全国人体重要寄生虫病现状调查报告，http://www.chinacdc.cn/n272442/n272530/n275462/n275477/n292888/8062.html
15.REAP,The Scourge Within:Intestinal Worms in Rural China,http://reap.fsi.stanford.edu/publications/reap_brief_112_the_scourge_within_intestinal_worms_in_rural_china
16.Liu, C., Luo, R., Yi, H., Zhang, L., Li, S., Bai, Y., ... & Wang, J. (2015). Soil-Transmitted Helminths in Southwestern China: A Cross-Sectional Study of Links to Cognitive Ability, Nutrition, and School Performance among Children. PLoS Negl Trop Dis, 9(6), e0003877.
17.Wang, X., Zhang, L., Luo, R., Wang, G., Chen, Y., Medina, A., ... & Smith, D. S. (2012). Soil-transmitted helminth infections and correlated risk factors in preschool and school-aged children in rural southwest China. PLoS One, 7(9), e45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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