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书法，先天资质与后天学力哪个更重要？

之前我们介绍完了项穆《书法雅言》书统、辨体、形质、品格四篇内容，接下来的这篇则是介绍资学篇，其核心内容在于说明天赋资质与后天学力关系问题，这二者到底哪个更要呢，我们一起来仔细阅读：

资学

　　书之法则；点画攸同形之，楮墨性情各异，犹同源分派，共树殊枝者。何哉资分高下，学别浅深。资学兼长，神融笔畅。苟非交善，詎得从心。书有体格，非学弗知。若学优而资劣，作字虽工，盈虚舒惨，廻互飞腾之妙用弗得也。书有神气，非资弗明。若资迈而学疎，笔势虽雄，钩揭导送，提抢截拽之权度弗熟也。所以资贵聦颖，学尚浩渊。资过乎学，每失颠狂。学过乎资，犹存规矩。资不可少，学乃居先。

书法的准则、点画形态都是一样的，但最后却神采各异，就像具有共同出处然后分出不同派系。其原因在于资质天分有高低差别，学识有深浅差别。在资质与后天的学习用功关系上，项穆认为书法体态格调差别，如果不经过学习是不可能知道的。书法的神彩气质，如果没有资质天分是没法达到明朗的。资质天分和后天学习用功两者缺一不可，天资聪颖固然重要，但也要学习渊博。如果一定要给他们做个谁轻谁重的区分，项穆认为后天的学习用功要排在前头。

　　古人云：葢有学而不能，未有不学而能者也。然而学可勉也，资不可强也。天资纵哲，标奇炫巧，色飞魂绝于一时。学识諳练，入矩应规，作范垂模于万载。孔门一贯之学，竟以参鲁得之甚哉，学之不可不确也。然人之资，稟有温弱者，有剽勇者，有迟重者，有疾速者，知克已之，私加日新之学，勉之不已，渐入于安万川会海，成功则一。若下笔之际，枯澁拘挛，苦廹蹇钝，是犹朽木之不可雕，顽石之难乎琢也。已譬夫学謳之徒，字音板调，愈唱愈熟。若唇齿漏风，喉舌砂短，没齿学之，终奚益哉。

项穆进一步劝戒大家，古人说只听过经过学习了还是不会，没有听说不经过学习反倒会的。学识是可以经过后天用功来实现，但天资就没办法强求了。学习应该要勤勉，就算天资有所不足，如果能知己克己再加上后天的勤勉用功，最终也是能有所成就。但对于某些天资经过后天勤勉用功仍然无法弥补的，那也不必要再去强求。

附评

• 汉末魏晋

葢闻张钟羲献书家四绝，良可据为轨，躅爰作指南，彼之四贤，资学兼至者也。

学笃乎钟，而资则微逊。伯英学进十矣，资居七焉。元常则反乎张，逸少皆得其九。子敬资禀英藻，齐辙元常，学力未深，步尘张草。惜其兰折不永，踬彼骏驰。玉琢复磨，畴追骥骤，自云胜父有所恃也，加心数年岂语萍语哉？

这里对原文有做了些节选，摘取了其中重点核心部份。原文对魏晋书法名家如对钟繇、张芝、蔡邕、王羲之、王献之等人的天资与学力（学识的积累深度和广角、书法用功程度）进行了评价。如果以10分来评定，钟繇的学力稍高于天资，张芝学力10分而天资7分，蔡邕则是天资10分而学力7分，王羲之两项都10分。

• 南北朝

六朝名家，智永精熟，学号深矣。子云飘举，资称茂焉。

六朝时期的书法名家，智永精深纯熟，学力深厚。萧子云飘逸，天资优秀。

• 随唐

于唐贤之资，褚李标帜，论乎学力，陆颜蜚声。若虞若欧、若孙若柳、藏真张旭，互有短长，或学六七而资四五，或资四五而学六七，观其笔势生熟姿态端妍，槩可辨矣。

唐代书家的天资和学力，论天资，褚遂良、李邕可作为榜样；论学力，陆柬之、颜真卿声名远扬。虞世南、欧阳询、孙过庭、柳公权、怀素、张旭诸家，相互之间有长有短。

• 宋元

宋之名家，君謨为首，齐范唐贤，天水之朝书流厎柱，李苏黄米，邪正相半。总而言之，傍流品也。后之书法，子昻正源，邓俞伯机亦可接武，妍媚多优，骨气皆劣，君謨学六而资七，子昂学八而资四，休哉。蔡赵两朝之脱颖也。元章之资不减褚李，学力未到任用天资，观其纎浓诡厉之态，犹夫排沙见金耳。子昂之学上拟陆颜，骨气乃弱酷似其人，大抵宋贤资胜乎学？元手学优乎资？使稟元章之睿质，励子昂之精，専宗君謨之遒劲，师鲁直之悬腕，不惟越轨三唐，超踪宋元，端居乎？逸少之下，子敬之上矣。

这里对蔡襄的书法给予较高评价，认为蔡襄的天资为7分而学力为6分。对李建中、苏轼、黄庭坚、米芾则给了贬评，认为这四家书法为傍流级别，有看过上一篇的就知道，傍流算是书品中的末流。项穆认为米芾的天资可以和褚遂良、李邕相比肩，但学力不足，可以说是对米芾的书法给了比较尖锐的评价。

对元朝书法家，赵孟頫的评价则是学力8分天资4分，学历可以和陆柬之、颜真卿相等，而天资则骨气弱就像他的为人一样。

宋元两朝的书法名家特点项穆进行了总结，这给我们学习他们书法时指出了取舍的方向。

• 明朝

景濂、有贞、仲珩，伯虎仅接元踪，伯琦、应禎、孟举、原博稍知唐宋。希哲、存礼，资学相等，初范晋唐，晚归怪俗，竞为恶态，骇诸凡夫。所谓居夏而变夷，弃陈而学许者也。然令后学，知宗晋唐，其功岂少补邪。

宋濂、徐有贞、宋璲、唐寅等人，仅能接续元人规模；周伯奇、李应祯、詹希元、吴宽诸家稍微有些唐宋风彩。祝允明、丰坊二人各自的天资与学力相当，最初效法晋唐书风，晚期则趋向狂怪低俗，竞相作丑陋姿态，以此哗众取宠。

文氏父子，徵仲学比子昂，资甚不逮，笔气生尖，殊乏藴緻。小楷一长秀整而已。夀承休承，资皆胜父，入门既正，克绍箕裘。要而论之得处，不逮丰祝之能，邪气不染二公之陋。仲温章革古雅微存，公綬行真朴劲犹在。高阳、道復，仅有米芾之遗风；民则立纲，尽是趋时之利手。若能以丰祝之资，兼徵仲之学，夀承之风逸，休承之峭健，不几乎欧孙之再见耶。若下笔之际，苦澁寒酸如倪瓉之手，纵加以老彭之年，终无佳境也。

明朝的书法名家，项目比较认可的是文徵明父子、宋克的章草、姚绶的真行，而对许初、陈淳、姜立纲则不是很鄙夷态度。

看完资学篇的内容，个人认为在天资与后天学习用功关系上项穆的观点还是比较可取的，天资和学历两个缺一不可，但学力排在前面，有些天资不足是可以用后天的学力来补缺，但有些就没法补缺了，这不像我们常说的偏面的强调勤能补拙而忽视特定情况下客观因素的决定作用。

篇中附评部份对魏晋到明代的部分书法大家天资与学力进行了品评，里面的观点做个了解就行，不必完全的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