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平平，万事亦平平

康娜/节选

前几日下了一场雪，薄薄的，有一些落到窗玻璃上，一忽儿就看不见了，才知道又一个冬天到了。心劲又减了几分。那里也不想去，忙完工作就窝在家里，一切都按部就班，平平常常。

写字，画画，做文章，其实都不成样子，不入流。但闲着也是闲着，纸、笔、墨、砚都备齐了，将一切装扮得如往常般自然妥帖。也是，若是不折不扣不折腾，又如何对得起这万念俱灰的情绪。

日子平淡无奇地过。虽是技术低劣得刺眼，但亦习惯在白纸黑墨里安放自己大半生的慌乱欢喜与颠沛流离。这个年纪，生活平平，万事亦平平，好也好不到那里，坏也坏不到那里，粗糙荒芜的日子，人所渴慕的，不过是一份平和冲淡的心境，和一个自然简约的景致罢了。

大餐吃惯了，偶尔在小饭馆里尝点辣白菜、小青菜，甚至烤点肉、撸个串，也是稍有那么一点滋味的。这种闲书，放在案边、床头、茅厕，喜欢了随手一翻，不喜欢就合上，消遣，入睡，通便，可无处不在，也可有可无，没有别的，各位不要太当一回事就好。

真是无聊透顶。连开玩笑都无人接招。你挑衅半天，那边只“呃”了一声。立即回敬：“你呃个屁？”这下急了，“你都出书了不是？都是作家了不是？竟然还骂人？”回，“作家也吃也喝也拉也打嗝放屁。作家是你爷爷。”那边审慎又无奈的声音，“唉，过头了。又过头了。”

猫生了一窝，挤在沙发上，哺乳的哺乳，吮奶的吮奶，放哨的放哨，一家子可亲可乐。屋里、阳台的花草却一个个枯死了，才知道原来家里应该有一个浇花的人。若厨房炊烟生起，阳台花草葳蕤，音乐四处飘荡，生活是否才有了情调，有了意思？

就这么没出息地迷醉这小情小景琐琐碎碎。四十多年了，很心疼地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一个长得老了一点的小孩子，一个偷偷折了一枝人家探出院墙的花，又怕还没到家花就枯萎了，一路颠颠簸簸地跑啊跑，急急地找瓶子，灌水，养花，然后蹲于花旁，歪着头呆看半晌。

那么，当心被厉雨敲打的时候，就一再叮咛自己，千万莫慌，莫乱，莫忙着去赶，去追，就站在原地，不要动，做自己就好了。总会有一个人，踏遍千山万水来找你，求着你，死都要死到你手里。呵，是臆想吗？还是再等等吧。

凡事都能过得去。人最可怕的，在于理性和冷静，冷静到看到怎么样的风景都是云烟，怎样的山水都亦可淡然，然后扎实地立于其中，领受其痛、其美，还将其折成一只纸飞机、一只千纸鹤，快乐地去飞。

矛盾是万物本然。一样会觉孤单。内心恰像是盛着半杯清水，一直在晃悠。本来干了也就干了，却有人随手添了一些，但又不添满，于是，一直不满足，一直有期待，一直孤单着，但又可耻地享受着这份孤单。

清晨时分，雪又扬起。屋内光明清寂，一幅好如图景。如此，良宵燕坐，孓然独处，摒绝尘垢污浊，窗外风雪有声，心下诗酒有情，好处不足与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