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可风|茅台缘起•之一

茅台之所以成为茅台，其实和山西人有点关系；之所以和山西人有点关系，是因为盐。

这个话茅台人不爱听，但是事实。

盐的种类主要有四种，一是海盐，二是井盐，三是湖盐，四是岩盐。都好理解，不用解释。

离茅台最近的产盐之地是四川自贡。自贡所产之井盐，川黔滇之人民，上世纪四九年以前，受惠良多。后来的变化，和公路铁路国家发展等等关系太大，不多说了。

盐和茅台最早碰撞的时候，应该在清早期。当时茅台还不是酒，只是个地方，小地方，和酒没什么关系的一个很小的地方。

现在的茅台，其实也是个地方，还是个小地方。只不过赵公元帅路过的时候，多看了这地方几眼。这几眼一看，就让她迅速地膨大了起来。

但是，茅台再怎么膨大，也还是一个小地方。一个和酒关系很大的小地方。

   

盐在帝制王朝时期，一直是国家重利之所在。所以国家对盐业一直是垄断的，历朝历代都很重视。又因为有利可图，且是重利，就必然会产生让谁先富起来这个问题。不过还好，这个问题在清廷入关之初甚至在之前就已经基本上解决了。怎么解决的呢？

山西人。

晋商。

满清崛起之初，东北那疙瘩除了冰天雪地，老虎兔子，啥都没有。啥都没有还能崛起，靠什么呢？一靠领导英明神武；二靠对手总犯错误；三靠有人打帮锤。这个打帮锤的人，就是山西人。

山西人会做生意，满天下地做生意。生意人的基本原则是哪儿赚钱往哪儿跑。巧了，满州要崛起，崛起要打仗，打仗要花钱，立马成为当时最有钱赚的地方。所以粮食布匹军器骡马铜铁这些东东，山西人就把它们倒腾过去，帮了努尔哈赤、皇太极和多尔衮许多忙。后来爱新觉罗家得了天下，论功行赏之际，没有忘了这个节骨眼。大清三百年，晋商横行少说有两百年，你以为都是艰苦奋斗得来的吗？

在这个背景下，和盐有关的几乎一切领域，都弥漫着一股股醋味，就很容易理解了。

因为地处赤水河边上，是个水陆码头，茅台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川盐入黔的重要口岸。朝廷在这些口岸，都有专人管理，也有盐商运作。而这些人，虽然没有确凿的历史记载，但从前面的介绍来看；同时，也参照一下山西人对茅台的纠结情怀（其它地方没有这种情怀），大概率，就是山西人。

接下来的故事，就和酒有关系了。

 “人说山西好风光”，山西除了有好醋，同时也是一个有好酒的地方。“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古人诚不我欺。

        

晋商们到外地辛苦挣钱，除了喝醋，酒也是要喝的。尤其象茅台这种地方，当年山高林大，瘴气如潮，猴子比人还多，到了晚上，不是只靠打算盘，就能度过漫漫长夜的。

即便那些拉船的纤夫，背盐的脚夫，劳累之余，也需要一点刺激，来温暖和慰藉自己悲苦的生命。

于是菩萨（不是上帝）说：

要有酒。

茅台当地及其附近的的土著人，应该有产酒的历史。但当地所产之土酒，制法一定比较粗糙，口感未必被老西们欣赏，偏偏又存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市场。这种情况下，资本一思考，上帝就微笑，茅台开始了自己的改命之旅。

但在当时，老西们确实没有把酿酒当作一个事业来做。从古至今，历史书上只有盐商富可敌国，没见过卖酒的有什么出息。因而在他们眼里，卖酒那是太小儿科了。有更甚者，即使是盐巴主业，在他们看来，都不值一提。倒卖几张盐引（卖盐的批文），就什么都有了，哪里会在乎几坛土酒的利润。即使今天，茅台都封了神，那些卖酒的俊男靓女，社会地位也不见得就高到哪儿去！

       

譬如前几年有位姓马的哥哥，在我一个茅台兄弟的酒厂里，贴牌做了一款天价酒，只在极小范围内流通。普通人觉得这是高山流水的美事，崇敬得不行。其实在他眼里，就是玩玩而已。世界那么广大，我想到处走走。既然走到你这里来了，屙泡尿，留个印记吧。

所以山西人水烟抽了几袋，算盘响了几下，掏了几串铜钱出来，就在茅台村里，安排几个伙计，支上一口两口烧锅，没事的时候开始了自酿自饮也兼卖的蝇头事业。

当然，茅台不是家乡，酿酒不是事业，用不着上心。

只不过，茅台的酒味，慢慢地竟然越来越浓了。

直到清朝后期，朝廷觉得老西们实在赚得可以了，也该让其它人来分一杯羹了，“其它人”当然也跃跃欲试。于是改革盐政，引进新的食利者，山西人几乎一夜之间退出了这个领域。

茅台也不例外。在四川总督丁宝桢的支持下，贵州本地大商华之鸿走上历史舞台，成为了茅台发展史上，实际上的创始人和第一个有名有姓的里程碑。

前些年在外面晃荡的时候，经常有人说，茅台的祖宗是山西人，茅台酒的源头是晋酒。我在这里负责地说一句，此论甚谬！

茅台镇所产之酱香型白酒，与山西所产之各种名酒，在工艺上犹如金星和火星，相去甚远，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本地土著酒工们，在各种因缘聚合中，自己创制和发明出来的。这个事儿，我以后会进一步介绍。

这一现象，决定性地说明了，当年那些把资本注入茅台酒甑的山西前辈们，真的真的从没有把酿酒当成一个事。否则的话，他们一定会把晋酒的工艺带到茅台。而在他们绝对强势的推动下，茅台顶多只能是晋酒的另一个分支，而绝不会是今天在白酒江湖里，一骑绝尘的茅台。

所以在我看来，茅台和山西的关系，就是最初那几个叮当乱响的铜扳。

        

是资本当年的轻蔑，造就了今天的茅台。晋商们无意中播下一窝跳蚤，生长出来的，却是龙种。

谁也没有想到。

但是，亲爱的茅台朋友们，我仍然要请你们脱下帽子，虔诚地向山西致敬！没有当年那些晋商前辈们艰苦卓绝的奔走，茅台可能还要在黑暗中，摸索更长的时间。

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