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龙与拿龙

李子健

　　天津话幽默、诙谐、风趣，不仅在相声段子中得到充分体现，而且在生活用语中处处不乏戏谑调侃。记得多年前，有一次与一位新同事参加老师傅的寿宴归来，我与他各骑自行车同路回家。这位同事是顶替父亲进厂的农村青年，不仅不认路，更不懂交规。

　　他借着小酒微醺，骑着车在路上飘出了S形的轨迹，时而顺行，时而逆行，如同骑出了长长的波浪线。我在一旁几欲拦下他，怎奈他毫不理会，我只得时时提醒，生怕他撞人撞树。当他不由自主左右摇晃着骑至南马路时，终被路口交警拦下：“我老远就看见你了，你这龙画得可够长！”交警敬礼后板着脸说。

　　我的同事眨着眼睛不知何意，便用他那浓重的乡音问道：“俺咋了？”交警苦笑道：“还咋了？骑车会走直线吗？在马路上画龙，你想怼汽车呀？你怼得过它吗？”我赶忙打圆场，半开玩笑地说：“警察大哥，您多原谅吧！我们这位是贫下中农，虽然没穿条儿绒，也是头次进城，车多人多，上路就蒙。”交警笑道：“腰系麻绳，也别画龙！”言罢，摆了摆手：“靠边儿骑，酒大推着走。”临了又饶了一句：“注意安全，画龙危险，命是自己的！”

　　我与同事推车前行，同事问：“警察说的画龙是个啥意思？”“画龙就是不走直线，在路面上左摇右晃，曲里拐弯如在画龙。”同事憨憨地笑道：“你们天津人说话真够嘎咕的。”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自行车，原来前轮确实有些“龙了”，但他不说“龙了”，而称轱辘拧巴了。我说：“前面有个修车的，让人家给拿拿龙吧！”他又一次如同听到外语，不解地问：“拿龙又是个啥意思？”“拿龙是天津修车行业的术语，意思是把翘棱、拧巴的车圈调正。”

　　由“画龙”“拿龙”引出话题，我与同事聊起了天津方言，以及方言的本义和引申义。例如：“拿龙”的本义是将扭曲不正的自行车或三轮车的车圈调正、调圆，使其直线行驶，不在路面上画龙；而引申义的“拿龙”，则是因某人行为不端，对其实施的教训。如“少马爷”说的相声《纠纷》中王德成对丁文元说：“待会儿出去我给你拿拿龙。”如此逗哏，把修车业的术语借用到生活用语中来，实在令人捧腹；不能不说这不仅是天津话的语言技巧，更是天津方言的谐趣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