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熙是一位与自然山水有着天然亲和关系的山水画家,对自然山水的喜欢,几乎出于他的天性。他的儿子郭思这样描述先父:“先子少从道家之学,吐故纳新,本游方外,家世无画学,盖天性得之,遂游艺于此以成名。”他将游山水,看成是性情寄托、生命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虽为宫廷画家,却生活于“游焉息焉”的状态中,身在朝廷,却不能忘情于山水。黄山谷称他晚年为显圣寺悟道院所画的12幅2丈高大屏山水画是“山重水复,不以云物映带”,“能作山川远势,白头惟有郭熙”。那些画面是他的精神追求的体现,山水训》开篇就这样写道:
君子所以爱乎山水者,其旨安在?丘园养素,所常处也;泉石啸傲,所常乐也。渔樵隐逸,所常适也;猿鹤飞鸣,所常亲也;尘嚣缰锁,此人情所常厌也;烟霞仙圣,此人情所常愿而不得见也。
君子爱山水,因为人人都有厌烦喧器尘世、亲近大自然的共通之情,何况君子?丘园、泉石、飞鸟、烟霞仙境,都是人们所乐意亲近的,然而又常常难以身居其中。尤其像郭熙这样深怀抱负的艺术家,更备感分身无术,“直以太平盛日,君亲之心两隆”,辅助君王治理天下,也是君子的职责。因此,人在朝廷,心向山水,“《白驹》之诗,《紫芝》之咏,皆不得以而长往者也。然则林泉之志,烟霞之侣,梦寐在焉,耳目断绝”。在现实中,郭氏在北宋神宗年间,颇得重用。然而,他身居高位,心不忘林泉之志。他将现实世界与梦寐世界明确分开,在内心深处,保留着一片洁净的青山绿水。为了抚慰这般情怀,他发现了山水画的价值:
今得妙手,郁然出之,不下堂筵,坐穷泉壑;猿声鸟啼,依约在耳;山光水色,混漾夺目。此岂不快人意,实获我心哉。此世之所以贵画山水之本意也。
山水画使人们不下堂筵而能亲临泉水沟壑、耳闻猿声鸟语、目睹山光水色。这正是郭氏梦寐以求的一个自然世界。山水画成了一种精神的象征物,观赏画面,游走于虚拟的山水之间,那其实强调的是一种精神的游历,旨在满足精神的需要。因此,山水画要可行、可望、可居、可游。要能够将精神引向幽深处,让人真正获得幽情美趣-一满足林泉高致之趣。同时,观赏山水画,也非等闲之事,“看山水亦有体:以林泉之心临之则高,以骄侈之目临之价低”-这里,取决于是否有一颗“林泉之心”。
《山水训》开宗明义,把山水体验与精神境界联系在一起,不仅确定了山水画的精神价值含义,而且提出了山水画的绘画方法和观赏方式。这就有了《林泉高致集》的关于画家观察自然景物的方法与态度、取材及意境的典型化处理、视觉表达方式的“三远”论等一系列的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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