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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坛轶事|“四君子扇”

中国文坛有梅、兰、竹、菊为“四君子”的术语,为何仅称梅兰竹菊为“君子”?因为此四花卉都是饱经了风霜的,所以文人们为之感动,不但愿意赞颂它们,甚至愿意将它们认作老师。画竹名家郑板桥曾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而东西南北风。”之名句,以赞竹触石穿林之顽强精神。而宋代陆游赞梅之绝句“士穷见节义,木槁自芬芳。坐回万物春,赖此一点香”,人穷志高的高士品格如同独点翠微之梅。当年的富有之家都喜欢在厅堂挂“三吴一冯”的“四君子”画以示高雅。四画家各作一页的册页画也不少,但四位画家在一幅上挥笔的倒是不多。笔者曾见收藏家藏有“三吴一冯”合作的“四君子扇”,四位大家各画“四君子”中之一,每人题画诗一首且书之,笔精墨妙,翰逸神飞,能觅得此扇实属不易也。

梅花品种约在二百以上。《诗经·小雅》中的“山有嘉卉,侯栗侯梅”,显然是把梅花作为最好的花卉来称颂。吴待秋笔下的梅,墨色画枝条,大杆苍老,小杆挺拔,红色染花瓣,游戏点染,浓淡参差,枝干不用双线勾勒,而用粗笔一气呵成。水墨或湿或干,挥毫放纵泼辣,笔意酣畅有金石气,可见梅花不畏风寒,独步早春的精神。画旁附诗:“好恼东风不耐静,冷看雪色催俄倾。一枝也爱出墙来,似向街头看红杏。”品画读诗,既有画家展现寒凝中冷香浮动,一枝梅花迎风而开,以艳红与杏花媲美而带来的春光的景象;也有画家自喻作画之勤奋,犹如春风吹开梅花,一枝也当提前报春。当时吴待秋终日写字作画,即便生病也执管如常,为画坛传扬。

吴子深作兰,清幽高雅或雍容大方,叶片刚劲又披拂自如,花盖叶则花枝亭亭玉立,叶盖花则叶间花团锦簇。兰花工中带写,寓刚于柔,寄动于静,造妙自然,深得兰花神韵。其题诗为;“翠袖舞春辉,光风感自微。夜深浑不寐,玉露点罗衣。”吟诗使读者联想起兰花生于幽谷败叶之中,银根盘错,铁线长青,不与桃李争艳,不因霜雪变色,无娇揉造作之态,无趋势求媚之容。孔老夫子尝对兰屡屡称赞曰:“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词语虽是对兰花特质的描述,然完全可用来赞誉吴子深的为人:他家境富贵充裕时,不自鸣得意,经常施舍穷人;生活条件下降时,不心乔意怯,自己艰辛度日。足见品格之高洁。

“三吴一冯”所作“四君子扇”

宋代黄庭坚《题子瞻墨竹》有诗曰:“眼入毫端写竹真,枝掀叶举是精神。因知幻化出无象,问取人间老斫轮。”大痴将画家写竹之笔墨神态描述得凌云有意,斫头不屈,此扇中吴湖帆的酣畅淋漓之竹,可称与大痴之诗句珠联璧合。吴湖帆一生画竹精品甚多,如“双钩图”“双清图”“风娇雨秀”“古木竹石”“志节凌云”“翠石新篁”等,然此扇中之竹又出新意,淡墨洒枝干,浓墨布竹叶,且竹叶半切扇顶,半切扇底,一笔一叶,力透纸背,无剑拔弩张之貌,欲感腾霄箭气之寒。题写之对偶工稳的七绝句“棱棱节槩虚生骨,绰绰风神淡摄魂。戛玉泉声鸣佩响,腾霄箭气挟龙吞。”既为劲风不为所动之墨竹咏唱,亦借此坚挺自己追求艺术真谛之倔强。读诗观画,如赌画人,若非大师,实难到此艺术境界。

而冯超然所做菊花,和他的山水、人物一样,行笔秀润缜密,骨力神韵兼备。他主张“中国画在于见笔”,即每一笔需有交代,不能有败笔。菊花为“四君子”中用笔最繁者,画中冯超然将花之瓣分瓣勾勒,可见他之笔墨功力所在。菊花不同于凡花俗卉,它不以妖艳的花色取媚于人,而以素洁淡雅,性质坚贞深得人心;不与春天的百卉群芳同盛衰,欲在寒霜到来,草木黄落时傲然独开,故冯超然题诗云:“冷香真有韵,静对欲无言。借问隐君子,何时开故园。”此诗道出他的内心寄托,在画坛有“嵩隐冯超然”之称的他,抱定以隐士生活来潜心书画之艺,希冀在隐居之“故园”绽放丹青之花。

四画家借“四君子”作画题诗,品味者当可从中赏析四家书法之艺:吴待秋得明代王觉斯、倪元璐两家笔意,苍老劲健,绰约有姿;吴子深朝夕临摹董其昌字,故有董字疏宕秀逸之色;吴湖帆笔下看似“瘦金体”、实渗薛曜楷书之神的书法早负盛名,后加之米芾风格的纵横恣肆,字体均有“下笔用力,肌肤之丽”之美感;冯超然则承书坛前辈名家而成自己面貌,下笔抑扬顿挫,神奕气跃,出新意于法度之中。读此“四君子扇”,堪称多姿多彩而回味无穷。这把颂梅兰竹菊之诗书画于一扇的珍品,确是集“三吴一冯”之艺术大成的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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