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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坛轶事|吴湖帆与张大千

(一)

张大千

吴湖帆与张大千两人的情谊,乃是以他们的艺术造诣为基础。张大千对吴湖帆的崇敬之心,起始于对吴湖帆画艺和鉴定术的服帖。他曾有一句话为画坛熟知,“吾昔日游京师,见溥心畬,作画出入古今,以为平生所见一人。及至上海,识湖帆先生,其人渊博宏肆,作画熔铸宋、元而自成一家,甚服我心,乃知天下画人未易量也。”20世纪40年代期间,张大千在上海举办画展,大小报刊纷纷报道,称大千为“三百年来一人”。一次在记者采访时,张大千很认真地说:“此言若赞我画人物,爰或不多让;若言山水,则有湖帆兄在,吾岂敢!”他一直对吴湖帆的山水画极为推崇,称湖帆山水画乃是“当今第一人”。

有了《吴湖帆文稿》一书,可对他们两人的关系了解得更为详细。随举来自书中的几例,如1933年4月25日,吴湖帆记有“大千携新得董香光'潞水舟次’所作山水直轴,墨采飞腾,洵是妙迹,与余藏《山村清霁图》尺幅相同,纸质亦相同,且同在乙丑二月所作,一画于潞水舟次,一画于清源道中,清源、潞水皆在山西、直隶间,款字亦一笔所出,不意三百年同时故物,今于一时同遇,亦奇缘也。”这幅《潞水舟次》山水画的作者是明代赫赫有名的书画家董其昌,正是吴湖帆最为心仪的大师,他引导了吴湖帆的目光开始从四王转向中国画的不同流派。单从“不意三百年同时故物,今于一时同遇,亦奇缘也”之感叹,可想见他当时在观赏此图时的惊讶与高兴之神态。未曾料到,不出几日张大千便把此轴送赠吴湖帆,如此这般的出手大方乃是朋友交情的体现。当然,吴湖帆的豁达豪爽和待友情谊,是不会对此无动于衷的。不到十日,吴湖帆即以石涛《清湘感旧图》送张大千以答谢意。

又丙戌(1946)年,吴湖帆得黄庭坚《李白忆旧游诗》草书卷,卷首句为“迢迢溟海太鳌愁”,这是他在失而复得米襄阳《多景楼诗》不到一年内的又一件美满之事,他感叹不已,自称文缘不薄。吴湖帆特邀张大千观赏此卷,还请大千为其作“迢迢阁图”。张大千为该卷题识曰:“曩时为绘双迢阁,宜以幼舆寘丘壑。尔日寓观鲁直书,木樨香里无隐乎。此书曾录范滂传,齐名李杜遥相羡。兴来挥写太白诗,月落枫青梦见之。古人沆瀣在心画,夜郎宜州同一噫。如斯墨妙不须多,何当更下朱颠拜。湖帆道兄既命写《迢迢阁图》,复嘱题此山谷老人草书,至不易觏,况有诸名胜题识,良可宝也。”

张大千为吴湖帆作《迢迢阁图》

蹊跷的是,吴湖帆当年收藏黄庭坚的此草书卷,数年前开始落入至今尚未“破案”的“双胞胎”事件,因为日本有邻馆也收藏一卷黄庭坚之《李白忆旧游诗》草书,孰真孰伪?鉴赏界闹得沸沸扬扬,双方各执其词,各抒己见。因为吴湖帆的收藏本流传有序,而有邻馆的珍藏本来自当年清宫。据称当年吴湖帆收藏其卷时,曾请鉴定名家谢稚柳作题跋,但谢老先生认为这是赝品而拒绝,招致吴湖帆不悦,两人遂因此疏远。不知有相当鉴定水平的张大千在吴湖帆请他品读此卷时,是有过如何一番谈吐的。想来精于世故的张大千,即便有自己见解,也不会轻易惹是生非的。

从绘画到书法,从鉴赏到画评,吴湖帆和张大千每每“英雄所见略同”。则书画互赠、诗词互颂、在收藏珍品上互邀品题等乃家常便饭。戊寅(1938)年5月17日,吴湖帆为张大千居室绘《诗梦图》,题跋曰:“据王则,追杨格,参石笔,擬项墨,承董脉,衍高式,摹赵色,仿米法。”此幽默之提法吴湖帆自称为“前人未之有也。”恰陈巨来到访,大呼奇极,乃是此起王洽、杨昇、石恪、项容、董元、高克恭、赵孟、米友仁八家之意也。同年,吴获得明陈洪绶《六逸图卷》,喜不自禁,下笔题曰:“余自寓沪十四年,终日以访古书画为课,所见者名迹不下数千品,所获收藏者亦几数十百事,独与老莲缘殊悭,竟无片纸,往往偶遇真迹,每为美中有憾而放弃。今秋闰七月,友人以是卷携顾,发之奇惊,盖余所见老莲画真迹亦不下三十品,俱不若此卷之神妙。笔法森爽,而细如游丝,风格高古,纤而静穆,精采奕奕,先射十步,纸莹似玉,纤尘未染,洵四美毕具之奇宝也。若非神物呵护,安能三百年如此哉!”此幅被吴湖帆伉俪同视为真迹无疑的奇宝之轴,品题者仅两人,一为冯超然,另一则是张大千。

吴湖帆和张大千分居海内外后,还常互致信件问候。荷花与山水画是吴湖帆的特技,也是张大千的绝活。张大千笔下的荷花形态各异,多姿多彩,让人赏心悦目。吴湖帆七十寿辰,旅居海外的张大千还寄来了特意为吴湖帆创作的《荷花图》,以期朋友生日快乐。

(二)

三四十年代的海上画坛,除闻名遐迩的“三吴一冯”“海上四家”外,独树另帜、名盖群雄的乃是张大千。此六人中,吴湖帆、张大千乃是朋友最多、社交最广的。吴湖帆的人脉宽广在情理之中:除自身门第早已奠定,又与潘静淑连理,则吴、潘两旺族周围的亲朋好友愈加扩展庞大。但张大千与吴湖帆不同,他的家世并不显赫,年幼还曾有不短的家境清贫之时。他人际关系的建立拓展,全是靠本人零打碎敲日渐积累,这绝非凡人所能觅得之本事,而是靠他的社交和画艺两技法的齐头并进。

傅雷

曾在《文艺报》上读到一文,说傅雷批评张大千:“张大千的确有江湖习气,善于借势,愿意结交权贵,提升自己的社会影响。”傅雷曾评价张大千举办的画展曰:“迩来沪上展览会甚盛,白石老人及溥心畬二氏未有成就,出品大多草率。大千画会售款得一亿馀,亦上海多金而附庸风雅之辈盲捧。鄙见于大千素不钦佩,观其所临敦煌古迹多以外形为重,至唐人精神全未梦见,而竟标价至五百万元(一幅之价),仿佛巨额定价即可抬高艺术品本身价值者,江湖习气可慨可憎。”傅雷同样也曾说“吴湖帆君近方率其门人一二十辈,大开画会,作品类多,甜熟趋时,上焉者整齐精工,模仿形似;下焉者五色杂陈,难免恶俗矣。如此教授为生徒鬻画,计固良得,但去艺术则远矣。”傅雷对吴湖帆的师生画展仅是小有不悦,对张大千的抨击却用了“可慨可憎”之词。当然,这位傅雷先生不是中国画行家,对张大千画技的评说未必正确。辟开张大千之江湖习气不谈,笔者以为张大千对于历代各家各派,无论文人与院画、工笔与写意、水墨与重彩、山水人物花鸟,可称无不精通,近代画坛几乎无人能与之匹敌。

张大千的假画《睡猿图》

近人对张大千的评价,“褒”者多多,“贬”者不少,热闹得很。特别对他作伪的研究日趋理论化,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张大千当年作伪时,也许没有近人评述的那么“思想性”“哲理性”,作伪原因无非有二:一为名,二为利。为名即是要让画坛知晓他的技法高深,功夫不凡,即便近代笔墨逸情创新之最的野逸派之画他都能赶超;为利则更简单,他既要舒适的生活,又要收藏古画精品,则必须聚集金钱。他当年作伪八大、石涛甚至唐宋名家,正是那些画家们的画价高。一旦他自己的名气响了,画价高了,他作伪的积极性便没有那么高了。然不能忘记的是,“名利险中求”,作伪是要担风险的,极需具备过人的胆识与稳定的心态,一旦失败,将会名利尽失。世上作伪者何其多也,为何偏偏张大千能如此成功?可以说他在做人处世方面的聪明,已经与他书画才能并驾齐驱。“八大孤傲行云,石涛潇洒驰骋,谁能餍食两帅?唯我大千将军。”

吴湖帆对作伪无兴趣,甚至厌恶之,不会赞赏张大千通过作伪获得名利的途径。吴湖帆曾言,“余拟撰《然犀录》,专以发揭前人著名伪迹为旨,以后人不致盲从为本。虽所见有限,终比不说为妙,深知必有人反对,但尽我良心为标准,决非妄攻人短也。”而碍于情面,吴湖帆难得也有为赝品题跋,然多以不着边际话题之,实也是出于无奈。然张大千认准了作画有真有假乃是名利双收最快的一条路,则“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事实上张大千之画名早已闯出古代中国之别称九州,而漫越四大海五大洲了。人称张大千的才能和智慧,已远远超出他自己的书画艺术,超出他的同辈之上。此话不假,吴湖帆甚至还上过他假画的当,足见张大千这方面的法术远远地超过了吴湖帆。

解释不通的是,张大千对朋友也是亦有真来亦可假,不按常规出牌。他待人做事都不太拘谨认真,对于书画藏品,真迹随手送予你,假画高价卖给你,凡此种种让人傻瞪眼。他知晓吴湖帆高价吃进他的假画《睡猿图》亦无内疚之感,还心安理得坦然自若地领其朋友来观赏该画。人称他是为让吴湖帆早脱手,依笔者看未必如此。见知心朋友拿了自己画的伪品,难道不能道破此为假画并出高价将其收回?总之,他的种种无法解释的超越凡人之举,令今人几乎对他作伪假卖之“讨伐”,上升到了贬他人格的地步。然而,依笔者之愚见是大可不必的。笔者非常赞同与张大千有交往的黄苗子之话语,黄氏的话很是幽默得体,他先是指出作伪是不很道德,但又说:“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在复杂的近代社会中,为了艺术的追求,拐着弯走这样崎岖的世路,我想这是可悲悯而不可随意谴责的。”

黄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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