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照片,一段历史。
关于晚清的老照片和故事我们讲过很多了。我们都知道,随着鸦片战争的爆发,使得当时的中国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清政府的统治地位摇摇欲坠。
后来随着辛亥革命的爆发,中华民国建立,统治了中国两百多年的清王朝宣告覆灭,中国就此拉开近代史的序幕。
但就在1934年,也就是清朝灭亡二十多年以后,中国西学东渐思潮日渐浓烈之时,却有一个外国人在苏格兰西部荒凉的克雷格尼希湖中的一个岛上,穿起了清朝朝服,升起了伪满洲国的国旗,并为小岛取名“小中国”。
这个人,就是末代皇帝溥仪的老师,末代帝师——庄士敦。他还写过一本书,叫《紫禁城的黄昏》,书中道尽了一个末代王朝最后的岁月,并成为研究那段皇室历史的珍贵史料。
作为一个外国人,庄士敦为什么会这样做呢?外界对此诸多猜想,有的人认为他一直支持封建王朝的复辟,有的人认为他对中国文化爱得深沉。对于我们来说,也许需要走近了解一下庄士敦这个人,才能更好地理解他这个举动。
庄士敦1874出生于苏格兰爱丁堡。他喜欢历史,喜欢文学,也非常向往东方,先后毕业于爱丁堡大学、牛津大学。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妥妥的一个学霸。
说起他与中国的结缘,是在他24岁那年,也就是1898年,考入了英国殖民部,顺理成章的他就被派到了当时由英政府管理的香港。也许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呆,就在中国呆了32年。
庄士敦有多喜欢东方文化呢?他不仅对中国的历史,风土人情了然于胸,同时还对儒、释、道、墨以及中国地理、唐诗宋词如数家珍。在港英政府中,他的汉语优势得到了极大的发挥,很快就升任辅政司助理、港督私人秘书等职位。
再之后,他得到了时任威海卫行政长官骆克哈特的推荐,来到了威海卫。威海卫在现在的山东省威海市,和香港一样,在1898年签署的《中英议租威海卫专约》中,租借给了英国。
骆克哈特之前也在香港工作过,是个性情中人,在他极力推荐下,庄士敦先后任政府秘书、正华务司和南区行政长官等要职。他也是威海卫作为英国租借地的最后一任长官。在1904年至1918年期间,庄士敦虽然为英殖民地管理者,但他的工作风格是比较贴近百姓的,又是少数可以用汉语与百姓沟通的官员,而且为人公正廉洁,所以当时在威海卫的声望还是比较高的。
如果说没有接下来的故事,可能庄士敦的名字再被后世提起的几率不会那么高,也就是无风无浪地担任了一个殖民地长官而已。
但故事的转折发生在1919年,这一年,清逊帝溥仪14岁,他的老师徐世昌因为在前一年辞去了“帝师”这一职务。徐世昌和满清遗老认为必须让溥仪接受西方教育,最好是能懂得一些欧洲的政治制度和架构,于是一直在筹备为他请一个学贯中西的老师。几番寻找,李鸿章的次子李经迈就想到了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他的好朋友——庄士敦,他简直像是为这个职位而生。
在与英国使馆一番交涉后,庄士敦正式成为了帝师,这一年他45岁了。在《紫禁城的黄昏》一书中,庄士敦是这么回忆他与溥仪的第一次见面的:
3月3日早上,他早早地穿好了朝服,由一大班朝臣服侍着来到了我的面前。按照惯例,我向他鞠了三次躬,以示尊敬。但让我想不到的是,他竟和我行欧洲最流行的见面礼——握手。
庄士敦、溥杰、润麒、溥仪
庄士敦在紫禁城中担任溥仪的英语、数学、地理等学科。他认为溥仪不仅“智力活跃,知识也非常丰富,地理、政治知识尤其如此”,而且脾气还很好,没有任何的骄纵自大。可见他对溥仪这个学生十分的满意。
庄士敦和溥仪上课的主要场所是在毓庆宫,他就在那里教授溥仪知识。溥仪对这个老师也非常满意。依据溥仪自传《我的前半生》中回忆,年少的小皇帝对这位“苏格兰老夫子”以及其带来的西方事物充满好奇和崇敬。
溥仪有多喜欢这个老师呢?从庄士敦的升职历程可见一斑。要知道,虽然徐世昌和其他的亲王贝勒默许支持庄士敦,但在一些思想腐朽的满清遗老这里,这件事是犯了大错的。本来西方国家已经在中国土地上为所欲为了,他们生怕皇帝接受了西方思想,会更危险,所以都是极力反对,最后也妥协到要求庄士敦在任职期间是不能被获封官职的。
但是溥仪不管,他很尊重他的这个西洋老师,刚入宫就赏二人肩舆,没过多久又赏赐二品顶戴。最后,1922年,在他大婚之日,直接赏赐庄士敦“一品顶戴”,这已是清朝官员的至高无上的荣誉。
对庄士敦来说,一个非常向往中国传统文化的人,是非常在意这种赏赐的。他说“我竟然成为了中国最高级的官员,虽然只是个虚名,但我还是很高兴。”同时他还戴上官帽、身披大臣朝服,拍了张照片寄送给英国的众多亲友。
庄士敦还力排众议让溥仪戴上了近视眼镜,剪掉了辫子,骑起了自行车。他的到来,让溥仪在这凄冷深宫最后的日子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和少有的真切的关爱。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几年,1924年,溥仪被国民政府彻底赶出紫禁城,在庄士敦的帮助下借道英国使馆逃往日本辖区。庄士敦就此去职帝师职务,返回英国租界地工作。
1930年10月1日,庄士敦代表英国政府参加威海卫归还仪式后卸任,彻底结束了英国对威海32年的殖民统治。他也返回了英国,在伦敦大学教授汉学,写下了《儒家与近代中国》、《佛教中国》、《紫禁城的黄昏》等书。这期间,他也有回到中国,探望溥仪,溥仪还希望他留下,但他知道局势不容,于是婉拒了。
但回到英国的日子里,他仍然一直在思念在中国的日子。他也十分珍视溥仪赏赐给他的那些东西,十分在意自己在中国皇室的一品头衔。后来,他用稿费买下克雷格尼希湖中间的三个小岛,宣称此三小岛为“小中国”。他在岛上办了一个陈列馆,展示溥仪赏赐给他的朝服、顶戴及各种古玩等。
他给岛上的居室分别取名为“松竹厅”、“威海卫厅”和“皇帝厅”等,借此来怀念在中国的岁月。逢年过节的时候,他就穿戴上清朝的朝服,邀请亲友聚会,还会升起满洲国国旗。仿佛在他的心里,那个王朝并没有消失。
庄士敦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晚清历史上来中国最特别的一个外国人。一方面,他虽然是来传播西方思想的,可他逐渐被同化,热爱中国传统文化,崇尚并学习推崇儒家文化和佛教哲学,而不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他为中国留下的那些关于旅行、人文的著作,十分具有学术研究价值。
他不认同西方国家的植入思想,抨击传教行为。他说:“无论东方还是西方都处在各自社会发展的试验阶段,因此不管对哪个半球而言,把自己的意志和理想强加给另一方是不明智的。”
1901年,他以 “林绍阳”的笔名在伦敦出版《一个中国人关于基督教传教活动向基督教世界的呼吁》一书,指责基督教会的传教士试图以宗教改变中国的做法,引起英国宗教界的猛烈抨击,称他为“一个愿意生活在野地里的怪人”、“英国的叛徒”。
他说过
“如果在漫长的改革过程中,中国逐渐轻视并放弃她几千年来所赖以依靠的所有支柱,如果她使自己所有的理想、生活哲学、道德观念和社会体制全盘西化,则她的确会变得富有、进步与强大,甚至会成为世界之霸,但她也会因此而丢掉更多优秀而伟大的品质、她的幸福来源,所有值得她自尊自强的东西都将一去不复返,代之而起的将是成千上万个村庄派出所!”
虽然他热爱中国传统,但过犹不及的袒护也导致他有很多局限性。比如盲目拥护帝制,甚至向往封建皇权带来的一切,参与了溥仪复辟帝制的活动。他也反对新思潮,反对革命,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狭隘的体现。
尽管如此,他在中国晚清的历史上依然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毕竟一个真心仰慕中国文化,将传统文化刻到骨子里,又在历史上留下自己影响力的外国人,除了庄士敦,也没有第二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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