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念 1977年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绘画系),1984年毕业于西南师范大学(文学系),1991年毕业于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理论高级研究班)。担任艺术协会、研究院等组织领导多年,作品多次获国内外多项展览奖项,有文集、专著、画册多卷本出版发行。
盐路上的种子
写在曹念《井盐古道》画集出版之际
曹筝琪娜
我生长的自流井,于我是各种物象胶着的童年记忆,也是向外人讲述中引以为傲的家乡。没有哪个自贡人不知道自流井的过去,不知道千年盐都,不知道天车林立、银钱往来的一派繁华。自流咸泉的自流井是老天的厚赐,更是无数代人共筑的梦想之城,不管是40版还是80后,每当说起我们的家乡自流井,都是洋洋得意,有盐有味的。
我们口中的自流井因盐而傲,因盐而兴,因盐而胜,因盐而为城,这粒盐被反复翻炒,反复咀嚼,已经与这座城的一颦一笑息息相关,仿佛盐就是自流井,自流井就是盐。我们总是谈盐文化,却在不经意间越谈越小,仿佛只有天车才是盐文化,只有自贡才是盐文化。但当我开始踏上异地的旅程后,才觉出这粒盐的能量不仅仅限于自流井一地,这粒盐生在这里却注定要行销西南,这粒盐产在这里却能调味中国文化。自流井的盐不是一城之盐,他是无数播撒于路上的种子,播撒在一条跋山涉水的路上,这条路从自流井出发,西进滇藏,东济荆楚;这些种子也播撒在一条文脉悠远的路上,让只重文史的中国文化有了科学之风,让小农经济的近代中国懂得了资本运作。
我曾重访盐路,沿着沱江而上,转陆路走“五尺道”至大理,接“博南古道”进香格里拉。这条道路现在更多的被称为“蜀身毒道”或者“茶马古道”,得名于与印度的蜀锦贸易和云南境内的茶马贸易。但这样一条被遗忘了其“川盐重道”功能的路上时至今日仍能嗅到着自流井的咸味,渡口关隘自有盐津关等名称留世,方言俚语也多自贡土话,烧白、水煮鱼等自贡名菜也还在沿路百姓的餐桌之上。最为特别的是一些不事矿产的地区却祭拜火神,而火神崇拜曾是每日烧卤煎盐的自贡盐场主要的民间信仰。这条盐路满是曾经的盐业贸易留下的印记,是不在“自流井”的“自流井”。推开地图翻看一下历史 书,还有这么一条“盐路”,要从“long long ago”开始讲起。自流井盐矿的发现要得益于彝族小伙梅泽,“梅泽凿井”的故事算是自流井最早的历史,其实是否真有梅泽其人难证真伪,但当时南下途中氐羌系统的先民们在此地炼盐倒是确有其事,这在现在彝族、哈尼族等民族的传唱史诗中亦能找到根据。后来因为中原汉族南下,这一支掌握高超炼盐技术的先民们不得不离开自流井,继续南下,他们一部分将炼盐技术带到了云南黑井、剑川等地,另一部分则将在川南丘陵中实践得来的梯田技术广泛推广于哀牢群山。他们是自流井最早的建设者,他们将一个美丽的自流井留了下了,也将属于自流井的记忆带走。他们迁徙的道路也是一条盐路,这条在地理和民族历史上有着双重意义的道路上亦布满了自流井的印记。
这一切仿佛为我呈现的是一条拉长了的“自流井”,“自流井”这一名字不再代表一地之政治区域,而由着盐运和人口迁徙变为一条道路,这条道路在尘埃的底部,在人类文明史的底部,在不断翻云覆雨的历史变化中改变,但属于它的关于盐的记忆却从未消散,我仿佛能听到它的骨髓深处釜溪河的流淌,他们是属于自流井的,应该被自流井认归的种子。
种子对于母树而言是奇异的,因为他离开母树的时候还之时一颗或许会成才但更可能会夭折的小而紧实的物体,但当他在异域遭遇种种无法预测的境况后,或许枝繁叶茂或许独木成林,却依旧能散发出与母树深刻的相似。它的成长与近况能验证那些母树无法尝试的可能,用它那异样却同质的体质反哺母树,能使母树获得新生的活力。这是生命的奇迹,生命的魅力。城市的魅力也在于此,一方面城市在不断冒险中寻求新的面貌,改变自己以获得大文化圈的认同,一方面也在变迁中将自己的种子播撒出去,让自己的文化在异地异质中去成长。有些城市再也寻不回自己的文化种子,于是渐渐模糊了面容,只留下地理名称中浅浅的低吟;有些城市被某一刻的荣光遮盖,便安然躺在某个著名史实下成为注脚;但有的城市能从历史的荣光中渐渐退隐,与那些散落的城市种子一起构成一个立体的有精血的城市。这样的城市有地图上的版图,也有文化上的版图,并且往往文化版图会大于地理区域;这样的城市有辉煌的历史,也会是未来生活的瞭望台;这样的城市能使城市文化的母树繁茂,也使那些播撒出去的文化种子感到荣光。我们的自流井为何不成为这样的城市呢?自流井 盛产盐,也懂得盐的分享精神,在最为荣光之时已将盐的种子分播出去,与天下分享盐的财富,在当务发展之时就应将这些种子认归,成为铸造魅力城市之基石。我们的祖先已经完成了辉煌之时的分享与播撒,如今是时候寻归这些盐的种子,让这些已在异域长成苍天大树的种子助力新自流井的发展了。
井盐古道系列
家园系列
西部风情系列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