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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诗歌】复旦大学诗界总结复旦诗歌30年辉煌历程——结集呈现邵璞诗作

朗读/杨文

《周末,我们去了女同学宿舍》

——邵璞

周末,我们去了女同学宿舍

我们没有理所当然的借口

就是想去坐坐

那天大家说了很多、很多

尤其那位玻璃似的女同学

平时老象一股羞涩的风

匆匆地一闪而过

那天却象仲夏的雷阵雨下得很急、很多

开始讨论黑格尔

和马克思主义哲学

后来扯到“飞碟”一样的世界

最后终于谈到

借书比读书更难的图书馆

老少给打菜的胖呼呼的服务员

形形色色人的性格和弗洛伊德

我们觉得有一大堆的为什么

那飘摆的长裙和瀑布般的长发

不是女同学的美吗

怎么象红色信号灯

男同学见了就要躲

不然大家就要议论他有点那个

我们常常一样夜不能寐

一样常常躲进盥洗室

把烦恼打在脏衣服上

一样天天忘不了对照巴掌大的小镜子

和路旁的窗户玻璃

常常一样散步到深夜

可好不容易碰到

目光却暗暗回避

擦肩而过

我们是一双双

象海一样的眼睛

需要世界注视发现我们

也需要认识跑向世界的一切

我们能看透一本本历史书

怎么就识不破一个抽象的性别

等什么怕什么呢

两道深情的目光凝视在一起

又有什么不能理解

周末我们去了女同学宿舍

下一周我们还要去

我敢说我们纯洁

但那不象一块空白

不象一年级小学生的方格本

我们得到了很多、很多

真的,即使没有苏小明

没有《大众电影》《大蓬车》

我们也不会感觉时间象个包袱

象一大堆作业

我们开始珍惜每一分钟

热爱这独身的集体生活

因为它不再是一、两本书

二十几节课

朦朦胧胧地跟着读、背诵和默写

拥有大自然非同一般的赐予

——诗集《周末,我们去了女生宿舍》后记

邵 璞

我相信,我们的空气和空间里有两种物质,一种手可以触摸;而另一种则只有感情才能触摸.如果没有这种感情可以触摸的物质,那我们的身体就确实同尸体区别太小了.这种感情感触到的就包括文学吧,文学真正的原料,我认为是如同煤、石油、闪电等等那类物质,当它们放射出光芒的时候,必定伴随着一种壮烈的或自然而然的牺牲。人如果希望让自己的身体放射出那样的光芒来,那么,他同样必须燃烧自己的肉身和灵魂,也许他的寿命就因此不如一谭水或一块石头那么长了。

所以,我想说,当我的这些诗集到一起的时候,当有光芒在寒夜温暖或照亮一颗心灵的一角的时候,也许那支蜡烛已开始悄悄地枯萎了。让这燃烧引燃你吧,而别把灿烂的理想还寄托在这里,或许你已明白了,盼望诗人长成参天树木的想法是有多么无知与荒谬,已经和正在使不可计数的诗与诗人一次次地腐朽着。所以我说,诗人和诗是风景或者火山之类的什么,所以它永远不能成为一种职业,它就如同我们的青春一样,注定只能盛开一时,而长留一世。我所以写了这些诗,是因为我的整个生命就是因为情感、真理而生,是因为那时我生活在爱情之中,是因为在我的心中,那时心脏就是一座熔炉,血液就是熊熊的火苗,还因为我正年轻,我衷心地爱着大自然和真善美,以及一切善良的人,包括动物。

其中的绝大部分诗作,就产生于沉重失败之后和苦苦追求的出生入死之中。其实我的健康与否和躯体的或生或死无关;而在于我是否还是烈火,是否还能燃烧,是否还在以苍天和树木为邻,是否还能让波涛奔流进我的血管里。相反,诗人与诗的消亡,则是人类和大自然的幸运,是求之不得的事。我相信,在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诗人处在更艰难更危险的位置上,垃圾与诗、毒药与美酒、灵魂的工程师与巫咒之语几乎并肩前行在诗人笔下,那笔就像舢板上的桅杆,所以你必须是一个智者、勇士,必须拥有大自然非同一般的赐予。

1991年12月12日

2016年邵璞在北京求教于著名作家王蒙先生

1982年邵璞于复旦图书馆

《封城》

当空气被怀疑,

脚步遇到悬崖,

我们只剩下爬行,

当目标紧系呼吸,

豪华的一切骤然脱落,只剩下纸片围住身体。

妈妈,妈妈!

头顶能戴上的只剩下愤怒的山腰,

苍天,河流,此刻,

我跪下,

我把所得积蓄都给世界退回去,我把血液献出,我再也不撒谎!

我用最后一口气保证,请你帮我安全度过中午,请你给我吐出这口痰的力量,

请你把这句话带出那扇门的外边。

雪突然从眼睛夺眶而出,

必須让心臟停止跳动,期待救護车的笛声,

等待,等待脉搏的不停。

妻子,妻子啊,

快告诉孩子,家人,快把他们推出春节的家门。

孩子,孩子啊,

必须停下豪华的万家宴,把一切积蓄交换那蓝色的针剂的希望點滴,

交给那些医生的生命,

换我们这一生的团聚。

2020.2.14

《红水谣 》(一)

从前一片澄碧如今一片殷红

什么都冷了的时候

它还是热的

崎岖仍在它就不息涌滚

堤岸

礁石

沙鸥

体量这一滴滴平凡的液体比黄金贵重

这澄碧不能在鱼缸里重现

这殷红与杯中的酒不同

眼中的泪和枝头的血橙

心中的忧愤和路上的泥泞时时听得到

伴随流淌发出的不平的声音

即使倾斜的万刃山峰

即使皮靴

即使隆隆车轮

也不能使它屈从

也不能让它停止奔涌

只有肺腑

只有寒冷

只有太阳和月亮

能让它增加一分或减少一分献身

没有爱的停顿终将于此磨灭

没有理解的浊流终将引起腐烂

终将葬身冰中

天涯海角或是鼎沸的人群

它远在天边近在黝黑而单薄的土层里

所有的善良都能量出它的深度

都能数清那此起彼伏

所有的真诚都能在晶莹里看出自己俯身时

的身影

这汩汩的流淌发源于祖先

这澄碧和殷红发源于一颗

十分弱小的心灵

或热或冷

或暗或明

或远或近

或幸与不幸

南来北往点点滴滴都有它那一部分

世世代代它都伴人由生到死

从这一刻到那一刻是短短的一瞬间

倘若它破碎

痛苦的将是漫漫人生

失明的将不仅是眼睛

倘若错过这样的液体

倘若不曾对这样的一颗心给予应有的尊重

怎会知道什么是爱

怎会知道什么是恨

又能靠什么把动物和植物区分

又能靠什么获得人类的情感

1991.3.3

邵璞与诗人孙晓刚、桂兴华八十年代在北京天坛留影

《红水谣 》(二)

滚动已如火焰

滔滔漫到床边

往日已经破碎在竹篮

夜已经变成在汤里翻腾的鱼儿

木船已渴如干柴

滚动已如火焰

层层在眼中蓄出越王勾践

落在丝绒之上的凛凛寒光

划破了目睹者的眼帘

滚动已如火焰

此起彼伏的已成为牧人手中的皮鞭

悬在空中的是彩虹

滴在面颊的是蜡烛般的熔岩

滚动已如火焰

熄灭的是时间

变成灰烬的是寓言

追海而去的是托着明月的蔚蓝

沉入水底的是涌动的山峦

滚动已如火焰

撞击金属的声音是呼喊

投入波中踉跄的是舵手和航船的涅槃

滚动已如火焰

倾吐已近干涸

飘荡在九天之上的白云如拖着网的舢板

滚动已如火焰

炽热的是血

翻转的是握在手掌的苍天

如果不是同归于尽

便是仰天长叹

便要惊动那清澈碧波和泥土中的安眠

1990.8.18

《红水谣》(三)

这层层叠叠的涓涓细流忽然逐浪高

然而,玉器般闪烁之中的是随波逐流的

水草

手中捧起的有澎湃

渐渐凝结的有风暴

尽管那一池银河已在酣睡中发酵

尽管汪洋中升起和落下的骄阳已流进

血管里燃烧

簇拥梦想和给生命再度洗礼的狂飙里

还要看热血有多少

还要看飓风付出的代价有多么高

烈日下波光鳞鳞的盔甲外

不能脱下祖先绣缝的棉袄

一腔大潮勾起的也许是烟波浩渺

也许是李清照剪不断世代愁思

的碧波连天的纯刀

也许是大幕之后掌声之后嘎然而止的悲剧

的高潮

从瓶口倒出的是浓浓的汁液

不能濯洗泥泞和藤儿的紧紧缠绕

浩浩荡荡劈波斩浪而来又

无影无踪无处寻找的是

光怪陆离的波涛

绵缎般光滑

的洪流

经不起火焰永恒的熊熊照耀

经不起严寒昼夜与之煎熬

经不起再度将手向漩涡到来的位置招一招

一江春水正向东别离

落水的旭

正揩去浸在颈项

的玲珑剔透的溺人的珠宝

1990.8.19

邵璞八十年代与作家赵瑜、张颐武、评论家陈丹晨

《致地中海》

你泊在天边

如高炉中的火焰和铁水

你起伏着流进臂弯

霹雳在惊涛中聚集

玉石般的目光于礁石前沉没

我不能伫立

那液体已将我的身躯擦得开始透光

一瞬间又一瞬间

一次又一次

如果你的沉默

你的粉身碎骨

你的晶莹还不能使我澎湃

颤抖和感染

还不能使我献身

那世界上还有什么真诚和高尚的情感

如果你的流失你的牺牲你的波澜

还不能打断那坚硬的观念

人生又将重演多少荒唐与遗憾

不可能平静地看你蔚蓝荡漾

看着你那透明卷进深渊

纯洁顿时化为碎片

在你面前

肌肉情不自禁勃起

面颊涨起红潮

感到生命缺乏盐分和浩瀚

缺乏勇敢

感到青春与死亡近在咫尺

谁能在你面前冷静思索

谁还能在那生活中计较得失

如果不是来到这天涯海角

灵魂也许还在徜徉还在一筹莫展

皮肤和骨骼还要生锈精力还要疲惫

还不知道路是那样无边无际

不会认识到感情和身躯应承受和本来

就有别于山河的那滔滔不绝的分量

更不会在心脏里

贮存起今天的时光

在你面前

谁都会喊哑嗓子

谁都不会犹豫

纵然前后都有漩涡

纵然已须发悠长

纵然心灵已历尽沧桑

纵然已经沉睡

1990

《踽踽独行》

踽踽独行

时间不及回头回味

棋迷正借助路灯厮杀在槐树身旁

踽踽独行

只能低声耳语不能紧贴烫人的胸膛

也不能甩掉身边的稠风

及那双放不下的手掌

过了一程,再过一程以后

还是行走在世纪老人

的行囊之上

踽踽独行

头顶聚来太多太多的太阳

一双白稚的小手就是一顶草帽

就是一片湿润的荫凉

踽踽独行

喝一口酒,喝一口可乐,喝一口酸奶

喝过西北风之后,再唱往日的好时光

再唱龙的故乡,再喝红高粱

踽踽独行

可你不能稍稍迟疑

迟疑便会阻挡衔在口中的正常

便会有针线般的目光绣到你

衣襟的纽扣上

踽踽独行

你别呼唤我

你的声音穿不过这疾驶的奔驰和尼桑

穿不过望不到尽头的匆忙与紧张

你拍我的肩膀

会有尘土飞扬

踽踽独行

如果你与姑娘经过商场

千万别去叩击她的心房

别放声唱出意大利歌剧中

的那句“哦,我的太阳!”

踽踽独行

红色的透明可能是花镜之下的

一串眼睛

烫金的封面可能是帽沿

掩映的脸庞

蔚蓝色的滔滔液体可能

是船舟之畔的泛泛的忧伤

微笑迎你而来的可能是

汉白玉的雕像

踽踽独行

忽然会有诱惑和彩色莅临周围

让你眼中含起晕眩的霹雳的灯光

要你脱下裙衫同追求的某一梦想

打的士

追逐至汗流浃背不知去向

踽踽独行

弹奏的人酩酊大醉

听奏者如杨柳如春风如紫藤

红了一场,绿了一场,黄了一场

是他在拖你不由自主的双腿

是你的手把它铺在古老东方的那只

挥向黄河鲤鱼和富士山的臂膀上

1989.4.28

1984年,邵璞与作家刘白羽等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录制间

《别 离》

让身体躺在合起的手掌中

疲倦地将身体放平

如同坍塌和地下水

有星和无星的夜溢没胸怀

雷和潮汐全沉进内心深入梦境

汗珠般的蠕动在前额爬出皱纹

一遍又一遍

欲吐的嗔呢热在喉咙

笑容挂浮起一层僵硬一层

嘴唇上涂抹的娇媚象是血又象是口红

肩膀那深度的倾斜

半段是崇敬半段是阴影

抽搐和惊悸还喜忧参半

于隙闻孕育生命

那生命可能是旭日

也许是树之年轮

也许是又一江春水又一只响满路的驼铃

反正原野会熟睡在喧嚣的时刻

替代眼睛考验光阴

幸好光阴也不能永恒

这无言就为身后那次未曾泄露的约定

就为那世界所拥有的短得不可计数的一瞬间

就为进也一程退也一程

远近也都无法摆脱的那种沉重

或者留下重画上泛蓝的眼影

或者长眠连同六弦琴声

或者一饮而尽

一枚金饰在这雨鞭般的茫茫手指上

有重有轻有暗有明

禁锢于深处的矿藏会与之抗衡

会补偿那深深的创痛

会填埋那酸楚的负心

得到那份殊荣注定会海枯石烂

失去那份忠诚注定要痛苦失声

1989.8.30

《浓荫湖》

背靠缠绵的驼峰

披着玻璃一般的薄纱和莲子

躺在山洼里

仿佛盐粒仿佛水银

那晶莹已于不知不觉中流进峡谷了

浓荫湖呵

远远而来的那么匆匆的脚步

发自肺腑的那么热切的倾诉

那么深那么深的痛苦

那么真那么真的祝福

那么逶迤

那么风尘仆仆

还是被你那含情脉脉的液体溢出

浓荫湖呵

那是怎样粗壮而悠久的桨橹

那是怎样淋漓苦涩的雨珠

那是怎样目不转睛的伫立

那是怎样出生入死的爱慕

已经倒在了你的怀里

还没能在你的澄碧中永驻

还在那将到岸的倒影中漂浮

浓荫湖呵

徒有了一世的温柔

清澈没能留住

那么深沉的金光

都在犹豫和沉默中生锈了

还会有什么样的永恒能将你穿透

还会有什么样的手能将你捧住

还会有什么样的山河能收起

你的尸骨

浓荫湖呵

甜中甜

苦中苦

浓荫湖呵

到干枯也不会知道

不畏你清浊

生死中来去

始终陪伴你的是那片凹凸

1990

1988年,邵璞在北京中国作家协会文艺报社

《别》(一)

寺院的钟响在画中的深山

疾风鞭策的骏马奔驰向梦里的草原

不醒的不是失明的双眼

透过窒息的是口中的香烟

殷殷的霞又升起在屋檐

无声细雨洒进衣袋里面

被雨珠浸湿的不是胸襟,不是木棉花

把红霞深藏的是一望无际的海滩

与死亡一起倾斜的有帆儿依靠的桅杆

与身体同行的是忠心赤胆

伫立在江风中的有劲草

有望归的妻儿和垂挂在舟桨之上的项链

梅儿开在白雪皑皑的峭壁中间

绿叶悄悄黄在秋天

今天雨儿不倾斜风儿不盘旋雪儿不落完

阳光将照不暖盛满醇酒和鱼翅的杯盘

聚来又散的是隆重的宴席

冷了又热的是篱下瓜中的夜晚

去了又来的是挽大江东去的波澜

来了又去的是翩翩少年和戴在头顶的桂冠

1990. 8.15

《别》(二)

天空垂挂出鲜艳的云朵

群山在旷野中静坐

依然面壁陈述红尘的是乐山的大佛

那明媚而专注的眼睛不是合在深夜

那缩进忧郁中的生活面对的也不是白雪

蓬勃在寂静中被夷为原野

夏天在惊悸中隐身告别

列车带走的是泼在纸上的欢乐

似海深情躲在寂寞里停歇

风和日丽的路上飘下一片片瓜子壳

一腔热血在万里碧空颠簸

那溶器里的水浸透了盛装的迎接

心湖中的一切正改变着颜色

被赤诚默默拒绝的是誓言和生命

在手心已被搓软的是金属和带露的红苹果

1990. 8. 22

1995年邵璞留学日本期间于金泽市北友寮留影

《别》 (三)

江水悠悠地盛起等待

雨再度打湿的将是埋藏在心内的悲哀

茶水从青春喝到年迈

船到江心时五指山的踪影会久久浮不出水来

绵绵的崎岖步步落下尘埃

山岚再响起有虎啸和山洪撞击炽热的胸怀

道道悬崖垂下种种徘徊

人行道熙熙攘攘的地方才能感到肩上的无奈

厉风层层从风扇吹来

归途迷失在疾驶的车外

从枝头飘落的将不再是枫叶和柑桔

将是无边的情怀

再度同卵石一样光滑的将包括英雄的丰采

匆匆来去的是脚步

茫茫汹涌的是心海

高声喧哗的是由姻脂涂抹出的脸蛋儿

一望无垠的空旷是送行的站台

在手中传过的是绣上了熊猫的小手绢儿

在岁月里跪下的是感概

如山水临近的是依偎

隆重开始和结束的是咒骂和表白

1990. 8. 17

《给 》(一)

湖水覆盖起泥土

行囊系于舢板之上

夜在叮咚处落足

起身或者留下身体已挂湿漉

湖水覆盖起泥土

没有岸能抚平心内的起伏

晨曦越是将肺腑照透

碧波越是不息地川流

湖水覆盖起泥土

不断映出的是水边的踟蹰

纵然满脸满手的凹凸亦难使真诚坦露

纵然是一生的代价亦难与你同行到归宿

湖水覆盖起泥土

清澈的唯有点点滴滴的爱护

不能细数的唯有深不可测的归途

唯有印满月色的绸缪

湖水覆盖起泥土

涟漪从记忆传出

岩石的浓妆因此滑落

露出鱼尾纹和刻骨的缘故

湖水覆盖起泥土

几度顺溜而且几度在错过时干涸

很多很多的流淌很模糊

很少很少的倾吐这么清楚

1991.1.22

2000年邵璞于北京郊外写生途中

《给 》(二)

默默地把深情向江河倾注

悄悄地在水牛背上把旭日吐露

天再寒冷皱纹再突出

在旷野融化的依然是你的凝固

用梦想把波涛中的曲折重新装束

用浮雕把纯真刻画出

未来再模糊误解再酸楚

心灵在暗处触到的还是你侃侃的督促

于不知不觉中打消踟蹰

让种子长成缀满果实的树木

血液和汗水都川流起你的爱抚

甘甜流入汁中核儿落入泥土

绚丽的辞藻已多久忽视了对你的回顾

多久多久你孜孜不倦地追逐

从枝头飘落的有你的幸福

不能写出的是你的痛苦

信念开始于荒芜停泊在专注

岁月褪色时你的本色夺眶而出

最是难以成眠的时刻

在天涯海角印出了你风雨娉婷的脚步

1990.8.24

《给》(三)

彩裙悄然裹着渐如牛奶的肤色

如藤的手指悄然伸向颠簸

风里或是雪里

有灯或者无眠的时刻

短暂还是永恒难以分辨

相逢把梳妆忧伤的树叶震落

把默然已久的江河扯破

生也罢死也罢

身影愈远去记忆愈亲切

面容愈苍老大雁塔愈倾斜

愈欲摆脱光阴愈蹉跎

清清的水陪伴着茶叶

南来北往的车里坐着悠悠的岁月

漫漫人生这是一次刻骨铭心的许诺

只有这一次有共渡银河的皎洁和抉择

即使风将行装剥去

即使阳光落进岩石或者触不到的角落

即使是漆黑得伸手难见手掌的深夜

寂寞中的也不止有你不止有我

不止有驶出月台的列车

不止有始终主宰着生命和死亡的大千世界

1990.12.27

2002年邵璞与著名美术评论家邵大箴先生在北京皇家粮仓

《囚鸟》

迢迢千里辞去枝头的灰尘

漫漫人生不断的是这不倦的口音

怎能释手

怎能不紧随翅膀

淫雨霏霏的时候落在层檐的是你打湿的宁静

无声无息时刻划破窒息的是你的叫声

怎能不用心编一只鸟笼

怎能放飞这曾梦寐以求的踪影

面对无拘无束的情景

才看出了我们往昔曾有的身体

才找回我们已经纳进羽绒衣的羽毛

才摆脱已长进皮肤的不幸

这心是随这种声音升上的蔚蓝的天空

这脚是随这种姿态越过如火如荼的森林

你呻吟口如何能不出声

你默默眼如何能不湿润

隔开的是风风雨雨和春夏秋冬

接近的是疲惫的目光和信任

咫尺的手所以始终合起等在翅膀周围

是因为它一旦张开你将永回不到忐忑的心中

不可能容易地越过清明

巢中如果能孵出更多的重逢

就会有不绝的翱翔伴人远行

就应该慷慨地献出那宝贵生命的一部分

1991. 2. 20

《远山近水》

在远方这寂静的辨不出方向的山里

虽说身后就紧跟着一群光屁股娃娃

不远处就到那层层叠叠的青铜般山恋

就有星星一般的农舍和徐徐升起的炊烟

就能听到牧鹅老叟和挑担小贩

高一阵低一阵的吆喝

但我已无依无靠

当我住着松树林坚持到这里

甚至已无力卸下背上的行囊和灼人的太阳

如果再遇到坏天气

真不知还拿得出什么抵挡那噼噼啪啪的

茫茫雨滴

此刻熙熙攘攘的嘱咐显得分外沉重

再不能不让疲惫不堪的心灵和肺腑

发出一声叹息

再不能不蹲到思念中重新翻开你

过了今年过了这难以成眠的日日夜夜

你还会在那雪地上踩着悄悄的脚印忽然

出现吗

还会在那蠕动的浪峰之上与我耳语吗也许我已经苍老了许多

你将不能把我认出

这板车这嘎吱嘎吱踉踉跄跄

的辗转这不容人稍稍合一合眼的咯唧咯唧

和轰轰隆隆

把世界顷刻间牵进了尘埃弥漫之中咳嗽不止

甚至吐出了带有血丝的痰

震得雨拂拂扬自天穹而落

分不出哪里还是缠绵的安慰

视线已开始颠簸

时间和生命开始阵阵收缩开始恍惚

那轮子就骑在高压线一般的山眉之上

就顺着雨线滑行

就靠着那纤细手指和石板一般的肩膀的依托

远远不仅仅圪坷寂寞

远远不仅仅巍峨突兀

那千里之外那手拉手的经过十字路口

那柏油马路上的飞驰而过

你不会不可能遇到这种废寝忘食这种

千钧一发的时刻

它们离相识和理解已不止千里之遥

已不能用手抚摸

滔滔的江水滚滚的行期绵绵的往昔

渐渐黝黑的我寸步不离

忽而清忽而浊忽而消失忽而脱眶而出

故乡一定已经落满了皑皑的雪

远方

那嘴唇那锁孔也许已经冰凉

这扶手这脸却越来越烫

悠悠追赶日日持续到后半夜

睡时梦又袭来

要等过了这炎热的盛夏要等过了昏昏沉沉的梅雨季节

要等山上杜鹃再一次再一遍开过

要等那千里迢迢的行期逶迤而至

颤抖的心在娓娓自言自语

我不能面对你将它们回忆

1987. 5. 13

2004年邵璞与著名美术评论家陈履生先生在邵璞焦墨艺术研讨会上

《红豆》

如果不是你

我们怎么会深一脚浅一脚

忽然来到这咖啡色的山里

怎么会屏住呼吸

怎么会

如果不是你

我们怎么会用尽力气熟悉

和接近那湿漉漉的耳语

怎么会气喘吁吁

怎么会

如果不是你

我们怎么会夜不能寐

怎么会一边犹豫一边又恋恋不舍地数起

归期

怎么会无限思念

怎么会

如果不是你

我们怎么会在那片崎岖上伫立

怎么会涉过那条潺潺的溪流

怎么会一遍遍向大雁倾诉

怎么会一遍遍翻动记忆

怎么会

如果不是你

我们怎么会那么渴望

那么身不由己那么焦急

怎么会那么大步流星地赶路

又怎么会那么苦苦地寻觅

那么热切地等待

怎么会

1986. 11. 23

《我们在一起走着》

本来,我们素不相识

都有些害羞和拘谨

然而,我们真挚

我们热爱人生

对咫尺天涯的相逢

格外珍惜

我们相信感觉,相信眼睛

我们走进梦一般的夜色

走进隐隐约约的高兴

以往,我们曾经觉得枯燥

觉得没意思,觉得沉重

可今天不同

我们不再客气,不怕失态

我们海阔天空

谈银河和自己的倒影

谈生命

谈环境和习俗及办公室的弊病

谈个性,谈友谊,谈爱情……

寂寞离我们越来越远

希望离我们越来越近

我们在一起走着

追逐美好的憧憬

我们在一起走着

周围的一切

任我们思想,任我们议论

烦恼在不知不觉中消失

世界向我们蜂拥

理想属于我们

我们无拘无束,情不自禁……

我们在一起走着

忽然感到光阴去的特别快,特别快

感到生命宝贵

渴望青春能像恒星

我们在一起走着

欢乐在我们脸上

理解在我们心中

这个夜晚,世界上的一切

全都属于我们属于我们!

我们的心灵,我们的眼睛

点燃了今夜的路灯……

1984

2012年邵璞在莫斯科列宾艺术学院

《距离,在他和他们中间》

每天每天

大家走上熟悉的水泥路面

为听讲不完的神话

为心中那个四季一般的情不自禁的信念

向那条若即若离的道路

向固定的校园

向寂静的图书馆

天快黑了,又匆匆忙忙去打水买饭

他距离每条道路都很近很近

但每条路距离成功都很远很远

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

他不敢

他不敢跟拄拐杖和带花镜的老年人讲道理

年轻是他唯一的资本

也是他最难克服的缺点

公共汽车上他很少有机会坐坐

他把位置让给了形形色色抢座位的乘客

让给了游人大大小小的旅行袋

人们习惯了他把方便让给任何一个人

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

因为他有时间

他是一个青年

他没有自己的房间

因为没有结婚,没有孩子

没有自行车

甚至还没有一位给他写信的女朋友

他只有很少一些助学金

没有资格没有条件

“他是一个青年”

每本谈论青年的书里

都这样语重心长地写着

人类无数空白历史和现实要求他填

现代化一道道命题科学逼他计算

还有墙一样的古籍读者等着标点……

一个青年,二十几岁

将来要赡养父母,也要做父亲

还要根治夺去生命的癌症

沿着原稿纸标准的方格子他走呵走

一行又一行,一遍又一遍

一年又一年

可是,无论机会还是发现包括正直包括温暖

都经常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他始终迷信未来,迷信真善美

迷信终究会有的一天

迷信童年的纸船

在烤人的太阳光下

在微弱的蜡烛和路灯下

在宁静得无声无息的日光灯下

他春蚕吐丝一样吐着

路一样不屈不挠一直向前

把希望交给双眼,交给血管

交给砂轮一样一分一秒的时间

天天在微薄的饭菜票中节攒

天天熬到深夜

天天规规矩矩排队

天天在每双朦胧的眼睛寻找

热烈的太阳和纯洁的海水

天天在日记里思考和设计联系手与手

心与心,今天和明天的桥梁

征服距离走出太阳系的火箭

天天吸含尼古丁很高的香烟

宿舍挤,食堂和图书馆挤,车站也挤

是的,但挤有挤的优点

挤,温暖

成功是很遥远

只有年龄能屈指计算

是的,然而,然而

今夜属于他,明天也属于他呵

因为,他是一个青年

1981

2014年,邵璞与中国美协副主席李翔先生在北戴河画展上

《敲门》

迷路了,有点紧张地敲门

从很远的地方来

带着殷切的期望

带着不安的信任

我背着满天的繁星

我小心的敲门

迢迢夜空敲着我的心

回头是刚刚经过的

深深的夜色

前面一片陌生

进退都令人担心

我怕

敲门不是为乞讨施舍和

前方的路和今夜的时辰

我需要指引我很疲倦

我要到很远的地方去

原谅我吧

第一次离开家乡

心事重重

非常着急

1980

《在一个无名的小站》

谁都没想到

等了多年的车,天天一起挤却没说过一句话

有一天是可能的

那天下雨,你举着花伞,我站在伞中

我望你一直到终点,你一直看着雨

目光始终被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打断

顺着雨珠落下,无声地流向马路边

很久很久我在生气

终于有一天,一个小伙子送你,手勾着你的胳膊

你象看表一样看他,什么也没说

穿着五彩缤纷的连衣裙好象等的也不是车子

我远远躲在嘈杂背后,不知在想什么

后来好久见不着你

后来你来了,变了。怀里多了一个吃奶的孩子

后来一直是你抱那孩子挤这车

下车上车,挂钟的钟摆一般

谁都没有注意

有一双眼睛象启明星一样等待过你乌黑的眸子一闪

你似乎也不知道

象那次看表一样看着我,看着人群

看着孩子

看着纷纷飘落的雪花

1981

2016年,邵璞与王界山、刘泉义在中国美协“中国梦-军营写生”活动上

《偶遇》

春季光临一样

你不知不觉中悄悄走来

遍地泛起油油的的嫩绿

不用讲很多的话

不用很久很久的熟悉

坐下来离得很近

手不知该放在哪儿

目光却十分任意

闪电般的惊喜

花瓣般的笑意

还有那珍珠般的话语

一阵阵颤抖在心上

一句句攥在手里

天晚了,你该回去

什么也说不出

紧张中笨拙地挤出一句不相干的话

不敢希望你再来

又不能留住你

你长得不漂亮

就是忘不掉你那神气

一双温泉似的眼睛

怎么望也望不见底

你走了,真的

就象泰山那天的日出

帮你挤上汽车

我们隔着玻璃挥手

恍恍惚惚

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1980

2017年,邵璞与中国美协领导吴长江先生、李翔先生在中国美协组织的赤峰写生活动中

《小巷里的一个女孩子》

小巷很碎,就像河里水泥船的倒影

每当雨天,这里积满了水

混浊的水中浮出一只只孩子叠的纸船

这儿的天空只有镜子大小

可上天每天都能听到

一个结围裙的脸黑黑的女孩对着天空

练唱歌

有时,雨打湿了他紫葡萄似的脸蛋

有时,雪花和太阳

不知不觉落在了她的连上

行人经过这定要回头

端详这里补丁一样的窗户

端详那女孩子

天亮后,她和一位老人推一辆

手推车出去知道天黑才回来

每逢此时,你便会听到那仿佛冰雪消融

一般的歌声

1980

2017年,邵璞与复旦诗人张真在纽约大学

《火山》

远远地望

你像一座伤痕累累的雕塑

头,光秃秃的

身上崎岖的皱纹一道又一道赤裸着

可霹雳和风雨经过的地方

依然高擎着悬崖

践踏你贫瘠的身体

蚂蚁般的游客和顽固的考古者

以为你是恐龙的化石

肆意穿凿挖掘

奇怪你的风化是这般巍峨

蕴藏是这般奇特

他们歌唱颂歌

把你琢磨成鬼神

让人供奉

在你面前跪着

更有人拿你交易

你是火山

不是只供享受者掠夺的金矿

你的血液始终在沸腾

你从来就没沉默过

你听

那惊天动地的响声

你看

那滚烫滚烫鲜红鲜红的

它在那一声巨响中挺身而出

海啸般壮观

飓风般猛烈

太阳般炽热

席卷而来

刷新着一切

结晶出连绵不断的高峰

看到了吗?中国

看到了吗?世界

这就是她——

黄皮肤的中华民族

这就是中国

一座不可悔辱、不可践踏、不可宰割

永远不会熄灭的最雄伟的火山

正在喷薄

1980

2017年,邵璞与著名美术家李小可先生在中国美术馆邵璞展出作品前

《月亮》

夜幕一开始降临

你就在我的身边上升

东西南北

一声不吭

你从不表白

可我看清了

你皎洁的眼睛和感情

一直陪伴我谁都睡了

你还等在窗外

等着梦

目不转睛

我们相识

是在深冬一个又黑又冷的夜里

告别你多久了

你还在送

一个个夜晚

一条条路上

一程又一程

1979

2017年,邵璞与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仲呈祥先生在邵璞诗歌研讨会上

《一起去夏日的游泳场》

夏日的游泳场

荡漾着一片清澈的向往

那里可以尽情地伸展四肢

可以愉快地脱下

形形色色的拘束的衣裳

一起去吧!

那里游着太阳

游着青春的活力

那里透明

能看到翱翔

那里孤独晒在沙滩上

一起去吧!夏日的游泳场

在那温和的水里

寂寞能被融化

误会能被原谅

会感到汹涌的激情

会感到心胸的浩瀚

会理解生命的希望

一起去,让我们一起去吧

带上诚实,带上开朗

带上热情得象旗一样

鲜红的游泳装

1979

2018年邵璞与表演艺术家复旦大学剧友施天音、复旦诗友、画家许德民在复旦诗歌纪念会上

《路》

——给开拓者

以泥泞

以钢筋水泥和沥青的混凝

向沙漠向沟壑向

不平和遥远的希望

跋涉

面对陌生的烤灼

穿越山峦

穿越崎岖

穿越巍峨

险恶阻拦

就在险恶上匍匐

深渊拦阻

就在深渊接起路

一寸寸向前

决—不—屈—服

遥远一天天接近

陌生一片片破除

生命多长它便有多长

世界多久它便有多久

1979

邵璞作品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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