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世纪之前的中国，没有人不知道孟小冬。
当时上海的“大世界”“小世界”里，她的戏是次次爆满，看客们都对她的戏啧啧赞叹，其中也不乏大人物。作为余派的传人，孟小冬扮相威武大气，唱腔端重，这在当时的女老生中，是极为可贵的。时人给了她一个“冬皇”的雅号，结果孟小冬在真正意义上成为自己的“冬皇”，还要等到很久之后。
从豆蔻年华遇见梅兰芳开始，戏台上的伉俪当有一天真正走进她的生活，她才惊觉，原来美好爱情的后面，是一厢情愿和一地鸡毛。
转角之后，那个一直默默关注她的人，早已韶华不再。
“游龙戏凤，到头来不过游戏罢了”
民国唱戏的人，没有人不知道梅兰芳，就是在一百多年之后的现在，我们的课本上还有着梅兰芳学戏的故事，人们口中还流传着梅兰芳蓄须明志的佳话。
梅兰芳比孟小冬大13岁，第一次认识的时候，是在1925年的北平，孟小冬当时离开上海，去当时京剧的中心北京打磨，那时她18岁。她唱了一曲《上天台》，不过京城的人明显没有上海的观众好说话，人们的重点一直放在梅兰芳杨小楼的《霸王别姬》上。
那时候，孟小冬第一次见到了梅兰芳，恭恭敬敬的向前辈问了个好，叫了一声“梅老板”，梅兰芳当时只是回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弄人，平平淡淡的开始，便又很快的以着当事人都控制不住的感情宣泄冲上了快车道。一个是须生之皇，一个是旦角之王，又是如此的郎才女貌，不由得让很多人存了一番凑他们一起的心思。
不久之后，在当时显赫一时的高官王克敏的生日会上，梅兰芳和孟小冬都被请到了现场，于是不少人就提议他们合唱一出《游龙戏凤》，做一个珠联璧合的好意头。彼此都有意的两人，将这段缠绵悱恻的戏唱的极美，在戏里，孟小冬扮的是英俊倜傥的正德皇帝，梅兰芳扮上了楚楚动人的酒家姑娘李凤姐，一段又一段的爱情缠绵悱恻，拿的是才子佳人的话本。
而在台下，梅先生一袭白衣，儒雅至极，孟小冬眉角微翘，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可是孟小冬也有自己的骄傲，她知道梅兰芳当时已经有妻子，她的骄傲又不允许自己嫁给梅兰芳做妾，所以在得到梅兰芳的保证之后，才第一次披上了自己的嫁衣，幸福地嫁给自己的意中人。孟小冬嫁人了，当时有些极端戏迷甚至持枪行凶，梅兰芳在孟小冬的保护下才躲过了这一劫。
她是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的。
可是梅兰芳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在当时很明显是缺少勇气的，甚至怯懦的有些像“渣男”。许诺孟小冬的事情，他其实并没有做到过。在枪击案发生之后，人们都说那个戏迷是孟小冬的情夫，他也没有出来发声，而是一个人去了美国，留下孟小冬一个人苦挨舆论风暴。虽然按照当时的社会习俗来说，梅兰芳是可以娶两房妻子的，是两位妻子，而不是一妻一妾。可是梅兰芳从来没有敢于为孟小冬争取哪怕一丝一毫的正妻的权利。
结了婚孟小冬还是住在外面，像是外面的情人一样，而矛盾的爆发点更是在梅兰芳养母去世之后，梅兰芳的原配并不让孟小冬前去跪拜，并不承认孟小冬正妻的地位。孟小冬此时深爱的梅兰芳，在旁边甚至是一言不发，在听完自己原配夫人的威胁之后，对孟小冬含着眼泪，让她先回去，这事以后再说。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孟小冬的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她站了起来，一路流泪地离开了梅家。孟小冬用自己的行动告诉这位梅先生，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以后了。
以后任凭梅兰芳如何挽留，孟小冬再也没有回过头。她在天津《大公报》上发表了自己和梅兰芳一别两宽的通稿，她说，自己当时年纪太小，一时冲动遁入爱河，并且在通告的最后，还意味深长的说了这句“是我负人？抑人负我？世间自有公论，不待冬之赘言。”
情人总是离合，这一去，梅郎已经远了，而她的故事，还是要继续下去。正如她对梅兰芳说的那样，如果她唱戏没有梅兰芳好，她也就不唱戏了。她在之后继续拜了当时著名的余派宗师余叔岩为师，继续学习唱戏，重返戏台。
“我跟着去，算丫头还是算女朋友呀”
杜月笙认识孟小冬比梅兰芳要早一些。他向来很爱看戏，在他还是黄金荣的小弟的时候，经常抽出时间去当时上海的“大世界”“小世界”去看看戏。
他也因此对戏台上那个“冬皇”的绝代风姿有了深刻的体悟。对于孟小冬的戏，在那段时间更是一场不落。有时侯甚至夸张到这边孟小冬刚在“小世界”演完，他又直接命令手下人去“大世界”继续看孟小冬的下一场。
他叫好，不止为戏，也为台上这个让他忘了几度春秋的女子。尽管他后来娶了名须生姚玉兰，但是对孟小冬依然是恋恋不忘。在后来声名鹊起之后，不仅邀请孟小冬为自己的黄金大戏院剪彩，并且还邀请孟小冬在此演出了二十多天。
1947年杜月笙60大寿的时候，也还特地差人去北平请孟小冬过来，为了避免她与梅兰芳见面的尴尬，杜月笙特地的请自己的夫人一接到孟小冬就进了自己专门安排好的公寓里，并且在明里暗里接济了孟小冬不少的钱，再加上之前孟小冬和梅兰芳离婚之事沸沸扬扬的时候，杜月笙也出手相助。
孟小冬在离开上海之时，对于杜月笙的夫人，自己的好友说了这样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杜先生对人的恩情，报答不尽”，姚玉兰没有明白，转述给杜月笙的时候，杜月笙忽然一笑。
之后的事情便是顺理成章，加上自己好友姚玉兰的撮合，此次赴沪离沪不久，终于孟小冬终于以身相许，并在上海解放前夕，孟小冬随杜月笙一家迁居香港。
但此时的杜月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看孟小冬的戏看的如痴如醉的中年人了，他老了，年逾花甲，况且身体也一直不好，当初的繁华名利也随着时代的变迁烟消云散了。孟小冬自入杜家后，自然而然地照顾起了年迈的杜月笙，而她的相伴，已经成了病入膏肓的杜月笙不可缺少的安慰。
有一次姚玉兰向她表示自己的谢意，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多蒙杜先生仗义，接我到上海，又到香港，我理应一心侍奉。可是我丫头不像丫头，女朋友又不算女朋友······”，姚玉兰知道孟小冬的苦处，堂堂“冬皇”，一心一意的照顾病人，却没有得到应该有的名分。
她告诉杜月笙之后，杜月笙也在病床上说出了自己的苦楚，他也不清楚孟小冬的心意，是不是还肯嫁给自己这个病入膏肓的老头子，但是在知晓孟小冬的心意之后，杜月笙强撑着身体，在自己的子女和一些亲戚的见证下，给了孟小冬一个婚礼，还有那个孟小冬一直渴望从梅兰芳那里得到却又不可得的名分。
杜月笙之所以答应，其实也存了让孟小冬可以有理由分走自己死后一部分遗产的心意，让保证她衣食无忧，尽管孟小冬并不是这么想的，但是体贴的他还是要这么做。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之后不久，杜月笙便也去世了。之后孟小冬一边教授学生，发扬余派，一边自己独自美丽，活成了自己的“皇”。
在杜月笙去世26年之后，梅兰芳去世16年之后，孟小冬在台北闭上了自己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美丽的眼睛。
文/扒拉文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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