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民主
张丹红（科隆）
没有铃声的学校，孩子们反应如何？
您能想象没有铃声的学校吗？早上没有铃声宣布开课；课间休息老师自己掌握；取代放学铃声的仍是一片静寂。我想象不出，我女儿和她的同学们也认为学校离不开铃声，就像教堂离不开钟声一样。
可是我女儿中学的老师们偏偏不信这个邪，突然决定废除校铃。理由是：课程表上双课时的科目越来越多，如果没有铃声干扰，老师可以一气呵成，把两节课连起来上。更为重要的是：高年级考试有的长达四个课时，中间三次铃声不让学生分心才怪。
学生对老师的良苦用心却毫不领情。相反，他们认为铃声消逝之后，某些老师可以堂而皇之地缩短课间休息，迟到也不那么扎眼。更令孩子们气愤的是：如此重大的决定竟是学校会议的六名老师代表私下做出，未走任何民主程序。
学校会议由18人组成，教师、学生和家长代表各六人。学生代表候选人或毛遂自荐，或经同学举荐，之后匿名选举，女儿荣幸当选。六人每周聚会一次，讨论学校的当务之急，为同学排忧解难。铃声事件是女儿担任学生代表半年来面临的第一个严峻考验。六人召开紧急会议，商议抗争的策略。
他们要求教师代表遵循民主原则，将此事宜交给学校会议讨论表决。姜还是老的辣 — 教师们在表决前一一做家长的思想工作，把五位家长代表拉到了他们一边。表决结果：11票赞成取消校铃，7票反对。怎么办？
孩子们找到负责协助学生代表工作的老师，考虑是否接受表决结果。经孩子们的了解，取消铃声的决定在老师当中也颇有争议，只不过六名教师代表达成了共识。在学生看来，家长的意见掺杂水分，因为他们一般不愿得罪老师，而且有没有铃声也与他们无关。而受影响最大的学生几乎是清一色地反对，几天没有铃声的实践已使孩子们怨声载道。
在那位善意老师的鼓励下，学生代表决定以公投方式推翻学校会议的决定。女儿在家里起草给全体学生和家长的公开信，信中说不是鼓动大家反对老师，而是希望以理服人。公开信还强调学生有课间休息的权利。小课间5分钟，大课间20分钟，这是孩子健康发展的需要，不是老师随心所欲的调节对象。如果没有铃声提醒，老师或者容易错过时间，或者不断看表分神。对于几位患自闭症的同学来说，铃声是他们校园生活的规律和框架，几天的静寂已经让他们感到天旋地转。
宣传攻势卓有成效，“铃声”成了校园的头号话题。全校大会定在某天上午9点举行。由于可以堂而皇之地“旷”一节课，同学们鱼贯涌入礼堂，教学楼只剩下几位老师。学生代表首先慷慨陈词。六人轮流上台，一一阐述校铃的必要，逐条驳斥老师的论点。之后举行公投。学生代表准备了两个投票箱，一个上面写着“Ja”—赞成保留铃声；另一个是“Nein”— 同意老师代表的决定。校长亲自监督公投过程。
当场唱票：93%的学生选了“Ja”，参选率高达95%。在如此明确的民意之下，校长立即宣布收回成命，清脆的铃声重新回荡在校园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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