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师徒制的训练体系
外科训练体系大概是七十年前贺斯泰德引进的那一套：起码先实习一年，接下来是两年住院医师训练，然后再两年资深住院训练。特别杰出的一两位资深住院医生，在最后一年可升上主治医师，或去研究室工作一阵。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住院医师会在多花几年，接受专科训练。
外科训练本质上还是师徒制。莫奈记得1930年代他接受训练之时，大家都叫新来的实习医师。H实习医师主要的工作就是每天清晨六点检查病人的尿液和粪便，看有无异常。资深住院医师有时会在病人的粪便检测偷加一滴血，或是在病人的尿液里面加糖、胆汁活蛋白质，实习医生要是没能识破这个圈套，就吃不了兜着走。巡房总是由主任或主治医师带队，之后是资深住院医生，实习住院医生，而后跟在后面保持散步之遥距离的，就是菜鸟。第一章描述的病人玛丽和约瑟夫，必然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的阶级高低。
大型教学医院的医生阶级划分，要比基层医院来得严，每一个阶级承担的责任也都不同。实习医生每两个月轮换一次，到不同的部门实习，如一般外科、麻醉科、加护病房和其它。实习医生必须掌握所负责的病人从住院到手术、乃至出院的所有细节，接受各单位资深医院医生的指导与监督。如果是简单的手术，主治医生会让他们上来帮忙，一边学习熟练外科基本技能，比如伤口的切开与缝合、沿着解剖面切开、打结以及使组织连接等。
经过一年的学习，实习医生逐渐成熟，之后就可以升上住院医师，照顾病情较严重的病人，并可在比较复杂的手术里面担任第二助手，如心脏手术、肺脏手术、恶性肿瘤的切除和器官移植。到了第四和第五年后就可以升为资深住院医生，照顾病人就能够独当一面。这几年的训练下来，他们技术更精良，微创手术也越加熟练后，就可在主治医生协助、监督下，进行比较复杂的手术。等到他们可驾驭外科领域大多数的手术，为期五到八年的训练告一段落，就可以参加外科医生考试。
大多数的病人都是由医院的外科主治医生收治的。
通常病人先经由本院或基层医院的医生转诊，到该医生的诊室看诊。主治医生有了初步诊断，有必要住院的就要病人办住院，由实习医生或资历较浅的住院医生来帮忙做检查。病情单纯的，手术前一天在办住院即可；至于比较复杂，需要进一步评估者，则需要提前几天住院。
我们这些实习医生和住院医生，已对疾病的自然史和手术的适应症了如指掌。每个人复杂20床左右的病人，每天必须帮病人开药、抽血、给他们打针、打点滴，并在医嘱上记载饮食与活动注意事项。我们也得分担加护病房的一些工作，熟悉所有仪器的操作，如调节人工呼吸器，记录并解读病人的心电图。接着，我们去拿当天预订手术病人的X光片，在八点前就必须到手术室准备第一个手术。
除了在手术过程中担任助手，写手术记录，开处方，我们还要赶回病房整理病人的病例记录、检验报告，并且记录细节，下午跟主治一起寻房时，才不会训得很惨。如果病人的体液平衡或电解质浓度不理想，我们这些菜鸟就必须立即回答为什么会这样。
从主治医生到住院医生到实习医生，我们不断来回交换意见、资料，以防出错。今天，医疗记录更加透明，还必须向第三方支付者揭露。在我们的努力之下，很多病人的身体或心理疾病之谜渐渐变得明朗。
到了傍晚，住院医生和医学生必须报告负责病人的情况，要特别注意未解决的问题和第二天的资料计划。接下来，没值班的人可以回家了，而值班者得继续接新病人、帮病人做检查，并和他们讨论手术。然后请病人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并开实验室检验和X光检查等。（我们通常值一天、休一天，周末则每两个星期轮值一次。）半夜总是我们学到东西最多的时候，因为我们负责处理病人的状况。其它的工作包括为病人抽动脉血和静脉血、打点滴、放置尿管或胃管，以及插呼吸管等。我们也常常必须支援紧急手术，总是忙到彻夜未眠，等到天亮又得准备寻房并协助手术。
在美国，很多教学医院的总医生等于是“病房总管”，要照顾从急诊收进来的穷病人，以及住院医生从外科门诊送来的病人。总医生带领手下的住院医生和实习医生完成病房事物，安排各项检查与手术，病人出院回家之后如有任何问题也得负起责任。
如果这个团队有无法解决的问题，就会求助与主治医生。病人和照顾他们的医疗团队互相尊重，照顾品质极佳，之后还会通知病人回来进行追踪检查。
我们在受训的过程中，从病人身上看到各式各样的外科疾病，有的病人在病房等开刀，有的则开完后正在慢慢恢复。没见病房都有很多病人，有刚开完胃溃疡手术或大肠切除术的，有的开甲状腺手术的。隔壁则有等着要切除胆囊的病人，以及腿部骨折正在接受牵引治疗的。每一张病床下面都摆了许许多多用来收集尿液、胆汁或血液的玻璃瓶。病人包括各种种族，宗教信仰不同，背景也大相径庭，但是都有相同的心愿，也就是早日康复。
病房似乎与世隔绝，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病人、医生和护士都在此获得独一无二的实验。总医生带领的医疗团队担负临床和行政责任，经过一年又一年的磨练，医术与能力渐渐精进。自1980年代以来，医疗照顾体系慢慢有了变化，总医生不再担负那么重的责任，当然能力也不如前人。
在我们受训的早期几年，非常依赖医护人员。
我们医院的护士大多是医院的护士学校训练出来的，经验丰富，是我们得力的助手。他们帮忙照顾病人，给病人送药和送餐。当时很多护士都在专科病房工作，主要工作就是照顾病人，我们只要碰上复杂的病例，免不了需要护士的帮忙。住院医生要是敢对他们傲慢或摆出优越的姿态，时候都会后悔不已。
除了从病房和手术室获得实战经验，住院医生的正式教育也很收到外科主任和科里的重视。每个星期，我们都得参加全院学术讨论会，在教授的带领下讨论各种临床问题。除此之外，还要着重某一病例的专科讨论会。死亡与并发症病例讨论会更是重要的学习过程，这样的学术讨论会已有100多年的传统，自1980年代来更是医院评价的重要项目。这种会议不是为了惩罚和攻击同事，而是以客观的角度讨论手术上的失败、造成的死亡和错误，以吸取教训，改善给病人的医疗照顾品质，又是甚至可以对医院政策造成重大影响。
当住院医生的我们总是在下面静静聆听，看主任质问负责医生细节、听取整个病例的报告，以及讨论哪里出错，以后该如何改进。病理科医生会带来死者的器官或播放相关幻灯片让我们看。在那个年代，由于还没有造影技术，我们必须从病例报告找蛛丝马迹，判别疾病的症状和现象。这是科里重要会议，不对外开放，可以说是督促我们自律的重要动力。
住院医生训练还包括一个小时的主任床边教学。主任会指派出院医生轮流就一些特别的病例进行摘要报告，大家都站在病人床边聆听。主任报告完毕之后，接着为病人检查， 然后对刚才报告的住院医生提出一连串问题，包括该病症的种种迹象、并发症以及治疗等。住院医生莫不觉得这个小时有如永恒一样漫长。
如果病人已做完心脏手术，主任就会问人工心肺机的细节。要是大范围烧烫伤的病人，负责报告的住院医生就得充分了解水以及盐分的代谢、体液转移的危险及未来照顾计划。如果病人正在使用呼吸器，主任就会问人工呼吸器的设计、肺部治疗，与氧气浓度等问题。万一有人一问三不知，那就好看了！这样的教学让人印象深刻，而且让我们明白，住院医生必须负起病人照顾的全部责任。这些都是印象我们毕生的学习经验。
虽然波士顿相对来说还算是个宁静的城市，但在急诊室工作的我们，可以看到许许多多的社会问题。我们为病人固定骨折、打石膏、缝合是撕裂伤、处理比较小的烧烫伤伤口。我们必须学会辨识妇科感染病症，并帮病人治疗；也要会诊断急性阑尾炎。那时，到我们医院来看门诊的病人不多，急诊倒是门庭若市：有人车祸受伤被送来救治，还有被刀刺的，偶尔也可看到枪伤病人。
我们也照顾不幸遭到强暴的女性。有的病人因为腹部剧痛而来求诊，有的已出现胃肠穿孔，有的则是胃溃疡出血。有些年轻女性找小医院堕胎出现并发症而来急诊，尽管我们尽了全力，还是救不回其中一些人的性命。如果我们应付不了，就会向资深住院医师或主治医生请求支援。有时确定是急性阑尾炎或肠阻塞，必须马上动手术，经常也会让我们亲自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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