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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张应志
选自《沧桑偏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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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奚营是辽朝的军营。金初，韩州州治经过“四治三迁”迁到梨树，就设在辽朝九百奚的旧址偏脸城1。那么，“九百奚营”作何理解？这个地方又经历过哪些事件？带着这个问题，笔者钩稽史料并加以客观分析，小考如下。
一、 简述奚的源流
奚营，就是奚人的军营。奚，是东北古老的一个部族，相对于肃慎、鲜卑、靺鞨、勿吉、契丹、女真、蒙古等部族，这个民族貌似很陌生。
奚与契丹族同为源于东胡之鲜卑，他们语言相通、文化和生活习俗相近。奚向以勇悍著称。早期的奚居住在饶水（今内蒙古西拉木伦河、老哈河）流域，营游牧生活，自4世纪的北魏时期兴起到金代消亡，在历史上活动达千年之久。
隋唐之际，奚领地扩散到今山西、河北北部一带，臣服于突厥。630年，东突厥汗国瓦解，奚族内附于唐朝。
唐朝时期。唐对奚推行羁縻政策，奚成为唐朝属部。648年，唐在奚人居住地设置了饶乐都督府，任奚首领可度为饶乐都督，赐姓李，同时按唐制度改奚各部为州。716年—745年间，唐玄宗曾三次将公主嫁给奚的首领，此外唐还为奚各级酋长封官赐爵。奚与唐朝的交往总体是密切的。安史之乱时，安禄山大量提拔奚人任将领，还将数万奚人丁壮编入军中，成为反唐的重要力量。
耶律阿保机建契丹国后，奚臣服于契丹国。契丹国对奚采取了政治结盟、贵族通婚、联合执政的政策，给予奚人“拟于国族”的待遇，保留了奚族最高的军政领导机构奚王府。奚王府与契丹的北大王院、南大王院、乙室王府三大王府并列，合称四大王府，可见其地位，奚王全部从奚人中选任。奚贵族还可入朝为官，奚王族可世代与契丹人通婚，圣宗时还免除了奚王府所属各部税贡，使奚贵族与契丹贵族的关系更加密切，奚族渐被契丹人同化。可以说，辽成为北方草原上一个空前强大的帝国，这其中有奚人的很大功劳。
1122年，辽行将覆灭之际，奚王回离保，时官至辽知北院枢密事，兼诸军都统，与契丹贵族耶律大石在南京（今北京市）拥立耶律淳为帝，建立北辽。当女真人入居庸关后，北辽向西域迁移，即史称的“西辽”，后为蒙古所灭。回离保则退守奚人世代族居之地箭笴山（都山，今河北青龙），建立大奚国。这是奚族历史上建立的第一个政权，也是最后一个政权。它只存在了数月，就在金兵围剿下溃败。奚人归附金朝。
金时对契丹人和奚人进行了残酷的杀戮和种族清除，被征服的奚人与契丹人被拆散部落、充军、移民。把所攻克辽地的奚人降为奴隶，各置猛安谋克（金代女真族的军事和社会组织单位）领之，奚各部组织被打乱。在太宗、熙宗两朝大批女真人南迁时，不少奚人同时被迁居中原，使奚人分散各地。奚人被编置在猛安谋克中，担负着沉重的兵役，奚人对此非常不满，1160年，奚人参加了契丹耶律窝斡等人领导的反金起义，遭到了金的镇压。金世宗为防止奚人再次聚集反叛，又将一部分奚人分迁到咸平、临潢、泰州等地从事农业生产，同时将一部分女真人移居奚地，实行分隔统治。
到了12世纪后期，再不见历史上有奚人活动的记载。关于奚人去向，据考证， 或被女真同化，或与汉人融合，或投靠了蒙古。推测跟随耶律大石西进的契丹人中也有一部分奚人，这些人随西辽的灭亡而逐步被伊斯兰同化。此后几百年时间内，北方各民族不断分化融合，很难再找到奚的踪迹。
二、 关于九百奚营的历史
九百奚营是辽朝统治下的机构，是为辽服务的。随着辽的灭亡，辽韩州的奚营必将不复存在。尽管后来1131年建立了西辽政权，但是疆域已不在东北了。因此，金韩州迁址梨树后再称呼九百奚营只能在前面加“旧”字，即“旧九百奚营”。
（一） 九百奚营存续的时间
九百奚营存续的时间虽无考，但可推测。奚营之地为辽圣宗耶律隆绪时（982年—1031年）设立，辽灭亡时间为1125年，那么，九百奚营存续的年代在982年—1125年之内。
（二）关于发生在九百奚营的一些事件
“奚营”这一概念的出处，已知有三：
1. 宋代洪皓《松漠纪闻》载：“自上京至燕二千七百五十里……四十里至信州北，五十里至木阿铺，五十里至没瓦铺，五十里至奚营西……”
2. 金代王寂《辽东行部志》有二处。一为“先徙于奚营州，后改为县”，一为“又以州非冲途，即徙于旧九百奚营”。
3. 今人张博泉在《辽东行部志注释》一书中称“奚营州又称百里奚营”，不知其依据是什么。
综上，概括起来“奚营”有 “九百奚营” “奚营州”（百里奚营）两种叫法。从字面上理解，前者是具有九百人规模的奚族军营，后者是占地范围很大的行政机构，营、州二者的作用、权限和占地面积是有很大区别的。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还是二者兼而有之？我对后者产生了疑惑，奚营本身隶属于辽韩州，怎么还有奚营州？另外，如果真的又称“百里奚营”，这个地盘是不是过大了？奚营是辽韩州的一个军事据点或派出机构，规模不会过大。我的观点是，金韩州迁入奚营旧地时，州治的所在地点是奚营旧地，但城内面积不一定就是奚营旧地的面积。因为营小州大，有可能设州时在原来的地盘上扩大了规模，也就是说今天的周长 4318米的城墙是韩州最后一次迁址时所建的可能性大。
关于发生在九百奚营的事迹。奚作为辽之“国族”，在辽朝无疑发挥巨大的作用，因此奚营存续期间肯定深藏着丰富的事迹。尽管直接记载的史料十分少，但可从间接的史料中窥见一斑，这期间中国发生的两个重大政治事件，波及九百奚营，或者说直接与奚营有关。
一是1115年阿骨打建金反辽，并于当年攻陷辽之重镇黄龙府。1125年，金又灭辽。改朝换代的这么重要的事件，在辽朝的军营——奚营不会没有军事反应。何况，九百奚营与同属辽朝东京道1的黄龙府（今农安）地理位置还这么近呢？实际证明我的推测没有错。据《金史·本纪第二·太祖》记载“收国（金太祖的第一个年号）元年七月九百奚营来降。”洋洋一部金史，记载九百奚营只有这可怜的一行字，但这是最直接的记载，其价值不可估量。九百奚营在金代大势所趋下投降了。奚营投降后的一个月，皇帝亲征黄龙府，再过一个月，攻克黄龙府2。
二是金在灭辽的当年就大举侵宋。金攻陷开封后掠走徽、钦二帝，在韩州囚禁21个月3。这个资料是可靠的，但关键问题是哪个韩州？一直以来梨树人说在梨树，昌图人说在昌图。我对持“梨树说”者有一半的怀疑（仅为一半），虽说我也希望发生在我的故乡梨树，但还是应以客观事实说话。二帝来韩州时是金朝天会六年（1128年），此时，韩州州治还没有从昌图迁入九百奚营，迁入九百奚营的时间为1150年，也就是说二帝来韩州时候，梨树的九百奚营还不称“韩州”，从这个道理上讲，是州治设在昌图的那个韩州可能性大。不过话又说回来，又不能说得太死。因为州治所在地和州辖地是两码事。打个比方，榆树台镇是梨树县所辖的一个镇，外县人去该镇办事，可以说“我去梨树一趟”。反之，榆树台人去外地办事，别人问他是哪里人，他回答说“我是梨树人”。这些回答都没有毛病，因为你总不能较真非得说只有梨树县政府所在地才是梨树。举这个例子目的是说明一个问题：金韩州虽然1128年没有迁入九百奚营，但梨树的九百奚营是隶属于昌图的那个韩州管辖的，虽说此地暂不是韩州的州治，但还是韩州所管辖的地界。那时的昌图韩州是“城里”，梨树的九百奚营是城外，通过此方式推理，不排除徽、钦宗二帝在梨树囚禁过。
三、 借此延伸说说金韩州（奚营地之外）的历史事件
有史可查的有四次大规模政治动乱之一：金贞元二年，时南宋绍兴二十四年（1154年），海陵王侵宋，征契丹部壮丁为兵。契丹部人不从，契丹人遂反，攻陷韩州及柳河县，直逼咸平。
之二：金正隆五年（1160年），契丹人不堪金征兵，在撒八（即耶律撒八，契丹人，被金朝任命为西北路招讨使）领导下掀起反金斗争，东北各地契丹人群起响应。在谋克括里率领下曾攻陷韩州，占据该城。
之三：契丹人德寿和陀锁叛金起义，占据信州，寇掠韩州。《金史·卷九十四·列传第三十二·完颜襄传》：“（明昌元年十月）阻珝复叛，襄出屯北京，会群牧契丹德寿、陀锁等据信州叛，伪建元曰身圣，众号数十万，远近震骇。”《金史·卷一百四·列传第四十二·纳坦谋嘉传》：“承安元年，契丹陀锁寇掠韩州，信州。”
之四：金至宁元年，时南宋嘉定六年（1213年），卫绍王疑契丹族遗民有二心，下令辽民一户以女真二户夹防。北边千户耶律留哥（契丹人）不自安，遂集众反，攻陷韩州及柳河县，据咸平，自称都元帅。
这些战事虽发生在九百奚营时期之外，并且说的都是契丹人的事情，但可能与“奚”有关。金灭辽，奚的营地虽解散，但土著的奚人还会或多或少存在于周边，这是原有的奚人。还有，在第一部分已提到“金世宗为防止奚人再次聚集反叛，又将一部分奚人分迁到咸平等地从事农业生产”，这个“咸平”就是金韩州，包括奚营一带。这些遗留下来的奚人，可能就与金韩州和契丹发生的战事有关。契丹是个大概念，奚和契丹是一家，因此战事有可能含有奚人参与的成分。
文章结束，再交代一下金代之后的韩州。据《梨树县志》（第1005页）记载：“元代，蒙古贵族对新占领区采取‘悉空其人，以为牧场’的政策，韩州城逐渐荒芜，沦为蒙古贵族的游牧之地。”
（张应志 梨树县人，四平市农村信用社办公室主任 ，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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