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今天下午,有个病人家属急急忙忙来到办公室要求办出院,让正处于下班前和假前放松的各位医生有些措手不及。这是个乙肝肝硬化的患者,入院的时候黄疸高,感染重,凝血象PTA为38%.
是。病人的确病情重,但是以我们感染科强大的实力和医生们的妙手回春技术,还是有很大机会好转出院的。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病人家属却要求出院。上级一遍遍劝说:“这样放弃的话,很可能会没命的。”家属还是执意要回去中药调理。上级再次追问:“是因为没钱吗?因为医疗费用贵吗?”,的确,重肝的患者住院时间长,花费高,要花上好几万,医保报销比例少的情况下十来万也正常。
老师有些无奈又可惜说:“这种凝血象的情况下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好转出院的,你们作为子女,再去做做父亲的工作吧。”
儿子一脸不屑的样子说:“是他自己要回去的”.
事实上,从他儿子毫无底气地回答可以看得出来,是晚辈不想给父亲医治。也许在子女心里这项救治充满了风险。花尽钱财可能还是会人财两空,索性还是回家保险。
在这里,我必须要申明一点,上级医生挽留病人绝非其他功利因素,而是单纯希望病人好,年仅58岁,连中国人老年人的标准都没有达到。如果是确实无药可治,完全理解家属的决定。在有治的情况下,而且存活希望大于50%,还放弃了,真的有些无奈。
NO2.
这忽然让我想起前天自动出院的18床,不知道老人家是否还在?这个爷爷同样是重肝。但是子女们却依从性很好,竭尽全力,用最好的治疗手段。爷爷也是新农合医保,住院期也花了接近十万。用了很多药,老人家的感染丝毫不见好转。在医疗费用的压力下,在好转几率微乎其微的情况下, 老人家自动出院了。
这恍然让我想起Miss钟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我在浙江医科大学这一年最大的体会就是有些病人并非真的看不起病。”
父母为了孩子,可以倾家荡产。但是很少看到子女为了父母,可以倾其所有。也许,父母的爱和子女的情终究不能对等的原因也在于此吧。
NO3.
晚上回来,看到师妹发了这样一条动态。
“将患者患上肿瘤的消息告诉他的家属,情况和我所想象的难受、崩溃、痛哭完全不同。
妻子再次确认是可怕的癌症之后,马上说,我觉得没有治疗的必要了,我们家庭贫困,我的儿子还没有结婚。
我觉得面由心生这句话是对的,我面前这个带着金项链的女人皮肤黝黑,告诉我的师姐家中花几十万修了一栋四层的楼房,她在儿子还在犹豫的时候,反复的强调说,真的不治了,我觉得没有意义,谁谁谁还不是很快就走了,拿点药安慰性的吃着就可以了。甚至她还可以因为儿子讲错的两个字,笑出声来。
直到中午,他们办完出院手续,妻子再次来到办公室要求再开点那些与肿瘤治疗无关仅缓解症状的药,我才见到患者本人,高大老实地站在开着的门外,看着办公室里坐着的妻子和儿子,辛苦了大半辈子,甚至连走近医生办公室听听自己的情况的机会都被最亲近的人剥夺了。
这时候我的心里只有四个字,人心不古,门外的那个患者,他如此相信办公室内的亲人,而他们做决定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我相信他们家里的每一分钱得来不易,但我相信这里面这个患者的付出不会少,凭什么要由这个愚昧又目光短浅的女人来决定他的生死,连治都不治了就要放弃自己爱人的生命,他现在还好好的站在门外,可以自己走路吃饭。她却要带他回家,等着肿瘤来侵蚀他的肝,他的骨头,他的脑。他活着一辈子的辛苦钱,凭什么由她判定要留给自己的儿子,未成家是理由吗?正因为年轻难道不是生命充满无限奋斗的可能吗?
这个女人看似聪明绝顶,为了避免人财两空,她做了最有利于自己和儿子的决定,她牢牢的守住了自己的钱,她却谋杀了自己的丈夫。
在肿瘤面前中国人的遮遮掩掩,往往给患者带来的,并不是因为不知情的好过,而是一群人对一个人生存还是死亡的决定,她们在做决定时,往往会先想到自己,而这个人,一无所知的相信着他们,哪怕她们为他已经开始铺垫走向死亡的道路,他却如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一方面,我觉得患者的知情权应该得到充分的尊重,他们有权力决定自己的人生,谋杀他们的人难道不应该算犯罪吗?另一方面,在这可怕的癌症,可怕的肿瘤面前,我们医生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我们能够理直气壮的告诉他们我们的治疗可以多有效的那一天,也许她们会做出不一样的决定。
以上这个故事是一个医生写下的。那么真诚,那么善良,那么感人,又有几分无奈!
NO4.
在医患关系如此紧张的环境下,你也许不会相信,有时候最希望病人活的不是患者家属,是医生。他们为了病人的病情能够真是绞尽脑子,这句话丝毫不夸张。就拿刚刚提到的那个自动出院的18床,这个病人我们天天为他的病情始终不好转找原因,改变治疗方案。
尽管我们没能让老人家好转,但是作为医生,我们真的尽力了。
我们渴望每一个走进来、躺进来的病人都能走出去。可是,医学毕竟是有局限的。
医院是最温暖的地方,同样也是最薄凉的地方。人间百态都可以在这个地方演绎,所有人性的真善美都能展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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