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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 金跃华
选自《嵌着<千字文>的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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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乾安县境内，有一个闻名中外的大布苏湖。相传在很久以前，大布苏湖北岸有个不大的村庄，在村头的一间牛棚里，住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王半拉子，爹娘临死前，除了一头掉了牙的老黄牛，什么家产也没给他留下。这头牛从王半拉子爷爷小时起就在他家，王半拉子像对待自己的亲人那样对待它，从不让它干重活儿。到了冬季，王半拉子每天外出讨饭，讨回的东西自己都舍不得吃，也要拌上草喂牛，晚上他就偎在牛怀里避风，有时脚冻得受不住了，就插进牛刚拉出的粪里取暖。在一个大风雪的夜晚，王半拉子讨饭回来，和往常一样把要来的饭倒进牛槽里。可是，老黄牛一口不动，只是眼泪汪汪地望着他。他以为牛着了凉，就脱下身上的破棉袄披在牛背上。忽然，他听到有人轻轻地叫“王半拉子，王半拉子”，四下望望却不见入影。“王半拉子”那个声音还在叫，他一扭头，原来是从老黄牛嘴里发出的声音。他感到非常惊奇和害怕，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只见老黄牛两只凸出的大眼睛一眨，几滴泪珠吧嗒吧嗒掉在地上。“孩子，不要怕。我在这大布苏湖已经度过了九十九个严冬，如今，我该走了。”“不，你不能走！”王半拉子一听，顾不上害怕了，他舍不得这头朝夕相伴的老黄牛啊！上前抱住牛脖子，用衣襟擦着牛的眼睛，问道：“你……你要到哪里去呢？”“到我的老家。”老黄牛用舌头舔了舔王半拉子的手背，接下去说：“你是个好孩子，临走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来报答你对我的恩情。在大布苏的湖心里，有一辆禹王治水用过的大铁车，上面放着一只聚宝盆，盆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珍宝。我走之后，你披上我留下的牛皮，就能接近铁车，拿到珍宝，也就不会再受穷了。”“是吗？”王半拉子半信半疑，“那大铁车得什么时候能出现呢？”“就在今年腊月的三十晚上。不过，人只能接近一次，而且时间很短。”王半拉子用力抱住牛脖子，诚恳地说：“我一个人发财又有什么用呢？能不能把铁车拉上岸，将所有的珍宝分给穷人，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呢？”
“好孩子！”老黄牛把尾巴转过来，在王半拉子的肩头拍了拍，赞许地说，“你想得对，可是，那样做难处大呀！”“我不怕，只要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就是死了我也心甘情愿！”“好吧。”老黄牛又用尾巴拍了拍他的肩头，“腊月三十晚上，要用白花筋拧成九十九副牛套，套上九十九条黑牛，再由九十九个老板赶车，就能把铁车拉出来。只是白花筋十分难找呀，孩子。”
“白花筋？我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哪儿有呢？”“一直向南走……”老黄牛的话没说完，突然一阵风将灯刮灭，等再点着灯时，老黄牛不见了，只是地上放着一张完整的牛皮。王半拉子伤心地痛哭一场，冲着牛皮磕了两个响头，便走出牛棚，把这件事告诉了穷苦乡亲。人们听了他的叙述都很高兴，大家屈指一算，离腊月三十只有十天了，得赶快准备呀！于是，众人分头去找黑牛，王半拉子自告奋勇寻白花筋去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腊月三十这天，人们把九十九条黑牛都找齐了，就等着王半拉子拿回牛套来。可是等呀，盼呀，眼瞅着太阳东起西落，王半拉子也没有影。到了半夜子时三刻，只听得“轰”的一声，宝贝真的出现了。聚宝盆在大铁车上金光闪闪，把一百多里的湖面照得和白天一样亮，把人们的眼睛都快晃花了。人们又蹦又跳，高兴劲就甭提啦！但王半拉子还是没有回来，这可怎么办呢？人群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焦急地跺着脚，不小心被一个草墩绊了一跤，他忍着疼爬起来，心里倒有了主意。他用力薅下一把干草，对大家说：“不是说做牛套用什么筋吗？你们看，这草不就叫耷拉筋吗？干脆咱们就用它拧牛套吧。”“行！”许多人响应，也有的主张等王半拉子回来，可是性急的人们等不了啦，他们说干就干，不大一会儿就把九十九副牛套拧了出来。九十九个老板都赶牛下了湖，一个身强力壮的披上牛皮，踩着冰面快步跑到湖心，把牛套挂在大铁车上，随后那个白发老人就吆喝起牛来，可是尽管九十九头黑牛都弓腰用力，大铁车却纹丝不动。白发老人又把牛分成三伙，这样力量就更集中了。一声令下，九十九个老板奋力吆喝，大铁车晃动起来了。
再说王半拉子离开村子后，向南翻了九十九座山，过了九十九条河，终于找到了白花筋，拧好了九十九副牛套扛在肩上，顾不得吃饭睡觉，就急忙赶了回来。他来到湖边，见人们已经开始拉车了，又见冰面晃动起来，情知不好，就一面大声喊着“快停下！”一面向湖心跑去。可是，不等人们发现他，九十九副耷拉筋牛套就“崩”地全部拉断了，随即听到山摇地动的一声巨响，冰面崩裂了，湖水像海潮一样涌上来，大铁车、聚宝盆和那九十九条黑牛眨眼间都无影无踪了，那九十九个老板也被水淹住，眼看就要沉没了。王半拉子不会水，但觉得身上有什么在用力托他，低头一看，原来是白花筋牛套。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从自己身上把牛套一副副扯下来，丢给水中的老板们，当他把最后二副丢给白发老人时，自己便沉进了湖底。
当九十九个老板在白花筋的救护下安全回到岸上时，天就亮了，湖面已经恢复平静，又重新结满了厚厚的冰。人们悲痛万分，边哭边呼唤着王半拉子的名字。白发老人满面羞愧，冲着湖心跪立半晌，然后对大家说：“乡亲们，我们的好孩子为了咱们搭上了生命，难道大家不能把他的尸首和他生前要送给咱的宝贝捞出来吗？”“能！”众人忍着悲痛齐声回答，纷纷跑回村去，取冰钏、铁耙、大镐和耙子，顶着寒风，破开冰面，夜以继日地打捞起来。捞啊捞啊，一个冬天过去了，两个冬天过去了，宝贝和王半拉子的尸首都没有捞到，却捞出来一堆堆一垛垛白花花的东西——人们在生产和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天然碱。
从此，大布苏湖就以盛产天然碱出名了。人们都说王半拉子成了湖神，这捞不尽的碱就是他送给大家的宝贝。至今，一些老年人还说，每到农历腊月三十的晚上，都能看到湖心亮着两盏灯：王半拉子穿着小白袄，赶着大铁车在灯下行走，把聚宝盆里的宝贝一件件丢进湖里。在前面拉车的就是当年他家的老黄牛。
（原载1988年出版的《吉林省民间文学集成·乾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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