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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花团

  “殿下可是有话交代妾?”慕夕瑶发觉宗政霖今晚第三次凝视自己,无奈发问。再这么盯下去,她还要不要睡了?放个boss在一旁,时刻被关注着,压力很大的呀。
  “娇娇,冠礼过后本殿会大婚。”
  冠礼?慕夕瑶迷惑。什么时候的事?大婚?那是早晚的事,一点都不稀奇。
  “何时?”
  宗政霖抚她背脊的手一顿。居然不知何时冠礼?
  显然,六殿下被慕夕瑶给带偏了。本想跟她说说大婚之事,哪知却被那女人一句直白的发问给吸引了注意。
  “娇娇不知本殿生辰?”男人语调微微高挑,已是危险。
  刚才还全身慵懒,神游天际的女人瞬间回神。
  大魏习俗,正式庆贺生辰都是在成年过后,家里长辈并不特意给小辈祝生。比如慕夕瑶来的这几年,都是慕谨之每年不落的送礼,而慕大人和于氏只是陪着一块儿吃顿饭,训诫两句,以期年长一岁更加懂事。
  这会儿被宗政霖问及生辰,慕夕瑶当然不清楚。之前又没人办过,更无人提及,她哪儿能想到这事儿上面来?
  更何况大魏皇子的生辰八字,是能随便探听的吗?再说了,她连自己的生辰都记得乱七八糟,全靠慕谨之的贺礼提醒,这事儿还真就难为她了。
  “殿下,您的生辰妾不能私下探听的吧?妾来府中两年不到,也没听人提及不是?”慕夕瑶这回不是装懵,而是真困惑。
  前身不争气,一到关键时候就消沉。从失了孩子到最后离世,脑子里混混沌沌,有用的消息寥寥无几。如今她这个继任,能靠着零星片段混得风生水起已是大大的不容易。至于生辰这种小事,殿下,您能不这么傲娇不?
  宗政霖看她一脸认真的请教,凤眼微微眯起。慕夕瑶的脑子里,到底有没有“以夫为天”这一条?
  “六月初四。”
  自宫中传出消息:六殿下选妃,各府进人。盛京世家就齐齐发力,大都盯住六皇子妃的尊位,明里暗里的走关系套近乎,把淑妃忙得一日里接见了好几家命妇**。
  德妃处也是迎来送往,八皇子宗政涵的庶妃侍妾可都还空着。这些位份随便占一个,对家族而言,也是实打实的好处。况且相对于六皇子正妃而言,八皇子这边可是丝毫没有站队的风险,岂不安妥?
  盛京四月春日好,名门闺秀竞争芳。
  这些春情烂漫,含羞翘首的少女,本以为可以盼来扶摇直上的好消息,却被宫中突然传出的惊天霹雳敲打得百花零落,黯然成伤。
  六殿下侧妃慕氏,继平安产下府中长子,竟再次诊出两月身孕!
  这一喜讯让元成帝展了笑颜,深觉慕氏福运颇佳。
  娶妻纳妾不就为了开枝散叶?皇室纳新更是注重子嗣延绵。这正妃遴选,府中就传出喜庆消息,可见是个好兆头。元成帝对宗政霖在子嗣上的努力很是欣慰,大大嘉赏了慕夕瑶的“劳苦功高”。
  这让其他皇子很是看不上眼。老爷子这心是不是偏得太过了?他们宠个姬妾都是一番训诫,怎么宗政霖独宠慕氏就成了“于子嗣尽心”?而且哪家正妃入府前,后院有喜不是往暗里遮掩,怎么老六反而大张旗鼓,宣扬显摆?这不明摆着给岳家难看吗?
  宗政霖需要岳家扶持?那不过是六殿下表面功夫精到,费了些心,布了出迷阵。
  私下里宗政霖可从没考虑从岳家借力,他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制衡。此番选妃虽说重点是正妃人选,但是淑妃已经透了消息,元成帝怕是要把各成年皇子后宅高位都给补齐啰。
  这便是帝王权术。漠北战事在即,皇子府后宅的位份,便是笼络前朝安抚人心,最好的利益交换。
  如此一来,于诸皇子而言,后院变数最大的,莫过于六皇子宗政霖。只他一人,就不知要纳多少女子入府。
  值此新人入府之际,宗政霖高调放出消息,无异于毫不避讳宣告了慕夕瑶地位的稳固。当然,也把她放在了风口浪尖。不过六殿下从不担心慕夕瑶应付不来。能把第五佾朝和他算计得心甘情愿的女人,能是好欺负的?
  慕夕瑶对六殿下还没登基,就已经“乾纲独断”很是懊恼。
  她本来谋划的,可是带着包子暂避锋芒,在丹若苑里悠闲看戏。没想到宗政霖来了手釜底抽薪,将她偷懒的念头给掐了个干净。
  虽然明着看是昭示她的盛宠,但是慕夕瑶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个小心眼儿的男人,无非就是嫌她过得太安逸,非要让她在众人面前“恃宠而骄”。显示出对他太爷的很是紧张,最好还要争风吃醋,截人邀宠。
  如此一来,他不仅有了避开那些女人的借口,还能享受她的殷勤服侍。真是该死的好盘算!
  慕夕瑶突然发觉,正妃入府,似乎重点有些偏离。莫不是宅斗得腻味了,穿越大神准备让她再和boss交锋看看?




第七十五章 锦簇

  “殿下,您这是?”慕夕瑶看着宗政霖递来的两张笺纸,仔细浏览过上面誊写的内容,眼睑微垂。
  “母妃选看过,余下的两名正妃人选,择一即可。”宗政霖慵懒靠在躺椅上,继续翻看慕夕瑶给诚庆准备的识图卡片。
  倒是用了心,画得童趣十足。小女人看起来精神好得很。
  慕夕瑶看着两页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家世背景个人喜好,轻笑出声。六殿下这是巴不得把祖宗都给挖出来查查?
  “殿下,纸笺所言能信几分?”
    “掩人耳目罢了,无谓结果。至于这两人,可还看得顺眼?”宗政霖抬头,深深望进慕夕瑶漆黑双目之中。
  “尚可。”慕夕瑶起身坐到妆台前,挑了缕鬓发慢慢梳理。
  宗政霖放下卡片,缓步来到她身后,看着镜中女人颜色越发明艳,举手抬眸间风情婉转。
  “将慕大人调入盛京如何?”今年官员大考,时机正好。
  慕夕瑶微微凝眉,沉思片刻。“家父年事已高,妾并不想其操劳太过。况姐姐出嫁后,娘亲一人在家也是寂寞,父亲还是闲职得好。”
  宗政霖听慕夕瑶一番毫不遮掩的实诚话,唇角微勾。
  慕敬箴年方四十,就被慕夕瑶谋划着“安度晚年”。从她言辞中终于寻到些有用的信息。这个女人觉得男人对妻子的关爱更胜于仕途前程?
  “慕大人仕途顺遂,也能给娇娇多些庇护。”宗政霖抚摸她秀发,声音低缓。
  慕夕瑶放下黄木梳篦,右手托腮轻轻笑起来。从铜镜中望过去,宗政霖俊朗不凡,正扶着她肩膀与她对视,即便在屋里,也是周身气势显赫。这个男人的锋芒,越见夺目。
  “慕氏夕瑶有殿下依仗,足矣。”女子笑颜如花,水眸亮泽。说得是“依仗”,眸中却是分明的笃定和决心,伴着娇蛮的任性。
  宗政霖一把将她拉过来抱住,扣着后脑就是深深一吻。
  “国子监祭酒一职,可还满意?”
  慕夕瑶脑子里将国子监过了一遍,行!这个职位至少没有卷入过皇子争斗,又在相对清净的国子监,上有监事大臣,下有监丞辅佐,她爹应该应付得来。而且慕大人调职入京,之后宗政霖出宫建府,她还能经常见见于氏,何乐而不为?
  “再好不过。”
  “娇娇如何谢过本殿用心?”宗政霖打量她明艳照人的姿容,期待着调笑。
  慕夕瑶身怀有孕,有恃无恐。“为殿下寻朵解语花可好?”别以为她不知道,皇子府此番要进的新人,可远远不止一个正妃。
  “本殿只娇娇一花已是忙于应对。何须更多?不如娇娇与本殿细细讲来,这解语花有何妙用。”
  第二日神清气爽的六殿下带着慕夕瑶食指勾起的纸笺回话去了。想着小女人颇为嫌弃的模样,宗政霖就好笑。
  慕夕瑶在他面前倒是如他所愿的随性真实。居然明目张胆嫌弃他还未迎娶的正妃。这让他哭笑不得。正妃都看不上,那后面的一串,恐怕也没什么好待见。
  两日后,圣旨下达。
  盛京百年世家赫连氏嫡出长女赫连敏敏,赐婚六皇子宗政霖为正妃。其父乃正二品刑部侍郎赫连章。大婚将于宗政霖冠礼过后七日举行。
  另有淑妃所指侧妃苏氏蔺柔,庶妃万氏,侍妾安氏择日入府。
  同时,六殿下宗政霖以孕育子嗣有功为由,晋原侍妾张氏为庶妃。
  各皇子府也先后得了宫中赐下新人,一时间盛京喜气洋洋。世家门阀得入皇子府和皇室宗族后宅之年轻女子竟多达二十一位。这是元成帝在位期间,短期内连续指婚最多的一次。
  慕夕瑶自陪着宗政霖接了圣旨,眉头就没松开过。
  后面跟着的侍妾,无不以为侧妃是担忧正妃入府之后分了恩宠,又被压过一头,日子会不好过。便默不作声,各自退去。只看着张氏目光复杂。
  慕夕瑶回想起淑妃指进府里的新人,心下惊疑不定。
  苏蔺柔居然成了宗政霖的女人?这是什么剧情?前世苏蔺柔可是大皇子的宠妾!而且那庶妃万氏,更是从未听说过。只有一个侍妾安氏,是她记忆中的熟人。
  此番进人,居然如此诡异?这难道就是提前解决了“唐宜茹”的弊端?
  还没等慕夕瑶理清头绪,甑瑜那女人就奇招迭出的成了宗政霖又一个侍妾。
  慕夕瑶凝视宗政霖黢黑的俊脸,一眨不眨只盯着人看。
  六殿下真是招事儿的体质,即便事先提醒过,却还是被甑瑜得了手。真是该死的剧情惯性。
  “把舒荟苑给她。”宗政霖想起甑瑜下三滥的手段,声音冷得掉渣。
  今日宫中设宴,酒饮得多些,午后便到淑妃宫中小憩。没想到甑瑜竟趁他歇息之时闯入后殿,妄图爬床。被他踢下床后,竟惊叫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了自己外衣,闹得宫中人尽皆知。
  宗政霖何曾被人当面如此算计?当即暴怒,要不是淑妃拼命拦着,就能当场踢死她了事。这疯女人居然还把淑妃放在门外守着的宫女给药倒了。
  淑妃被娘家侄女气得仰倒,看着满身杀气的宗政霖全是歉疚。羞恼之下,叫人绑了甑瑜赶紧离宫。
  “何人带她进宫?”即便私逃出府,又是如何进来?
  淑妃脸色顿时阴了,似有所悟。
  “太子妃。”
  宗政霖凤眸煞气逼人,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他的兄弟真是无时不想着给他下绊子放冷箭。将这样一个女人放在后院,想起就恶心。
  想进府?那就去和唐氏姐妹作伴。混账东西!
  “殿下,何须气恼至此?”慕夕瑶轻笑。软禁都能偷跑,撞在她手上正好当枪使。这么冲劲十足,不带脑子的女人,还真不好找。
  甑瑜那女人实在奇葩。没讨好到宗政霖,反而和太子那边搭上了线。这样还想宗政霖给她好脸色?她难道还真以为宗政霖和太子是一路的?
  慕夕瑶在丹若苑安抚宗政霖暴戾的情绪,飞快盘算着之后情势。
  京城苏府却因苏蔺柔的突然闹腾而泛起波澜。
  “爹,此番世家女子被指为皇子侧妃,只得三人。为何大皇子四皇子侧妃都是皇上亲自赐婚,而到了六皇子却成了淑妃的意思?”
  苏蔺柔委屈得不断落泪。
  她堂堂苏家嫡出**,哪里比另两个差了?为何独她一个没有圣旨赐婚?而且六皇子侧妃慕氏,不仅圣旨晋位,还得皇上夸赞。不仅早有长子,现又诊出喜脉。如此自己不是要被死死压住?
  比不过赫连敏敏的家世,难道还要被差她一截的慕氏踩着?
  苏蔺柔看着苏大人只低泣不止,眼眶通红。
  “你平日就学了哭闹的本事?”苏大人冷哼。“想不明白,就干脆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莫等入了皇子府,白白丢了性命。”
  苏蔺柔被训诫一通,又见苏大人拂袖离去,只呆呆独坐,之后趴在桌案,放声大哭。




第七十六章 为己

  “敏敏,此番能被皇家看重指为皇子正妃自然是好。可惜六殿下早有长子,那慕氏如今又诊出身孕。你入府之后,莫要急着与她对上。切记要先得殿下敬重,有了嫡子,再行谋划。”
  “娘亲放心,敏敏知晓。那慕氏可不仅仅是女儿的眼中钉,听闻苏家那个女人,也是善妒成性,有人自然会忍不住出手。而且殿下长子尚幼,能否养大还是未知,更别提肚子里的那个。”赫连敏敏继续描画手中花样,下笔稳健,神情专注。
  “如此娘亲也就安心。你只记住,你乃圣上亲指正妃,若无大的差错,皇子妃的尊位,稳固的很。即便殿下对那慕氏再是恩宠,也没有越过去的道理。”
  “敏敏不会行差踏错,如了某些人的意。”
  她还没有傻到亲自出手,后院女人本就没有干净的,只需稍加撩拨,还怕不乖乖就范?至于子嗣,在她赫连敏敏有嫡子之前,府中女人再不可没个规矩。
  京城,万府。
  “**,您又不顾着点身子,夜里风大,莫着了凉。”
  “哪里就那般不当事儿。好了,下去吧。”
  万婧雯看着丫鬟退下,走到铜镜前仔细打量这张看了十几年的陌生面孔。
  万氏?女子轻轻笑起来。十几年来,她每日都压抑着钻心蚀骨的恨意,终于老天开眼,让她等到了这一天。
  赫连敏敏!女子双手紧握成拳,面色狰狞。那个毒妇,身为国母,却三番四次谋害皇嗣,陷害妃嫔。居然买通她宫中丫鬟,长期给儿子下毒。合该宗政霖恩宠贤妃,招寝蓉贵人,也不愿进她的凤栖宫。上辈子最后只看到她被废了后位,可惜没能亲手杀了那个蛇蝎女人替儿子报仇。
  再想起建安帝的冷情薄幸,万婧雯如何也消不去心中的恨意。若不是他对她们母子再三冷落,连皇儿发病急症之时,也只顾前朝议政,皇儿怎会致死都怀憾而去?她永远也忘不了她才八岁的儿子,痛苦抽搐而死,至死都不曾停止呼唤那个永远也没把他放在心上的父皇!
  如今她虽然不知为何宗政霖后宅和前世大行径庭,却也明白问题多半是出在了那慕氏身上。
  不止江侧妃没能入府,就连唐宜茹这个盛宠不衰的贤妃居然也“重病不治”。唯一异军突起,独占恩宠的反而成了上辈子早早就被宗政霖抛诸脑后的一普通侍妾。这让她如何不疑心猜忌?
  不管那慕氏如何,上辈子她没得到的东西,今生别的女人也休想得到!而那赫连敏敏,这会儿指不定正做梦都妄想早些得了嫡子。她万婧雯岂能让那女人称心如意?
  慕夕瑶看着七个月大的诚庆,在宗政霖专门捣腾出来的软垫上爬得欢实,招呼前来问安的张氏坐下。
  “侧妃将小主子养得很好,妾每每得见都觉得欢喜。”张氏满眼羡慕,盯着诚庆心下却绞痛难当。
  她被人两次下药,虽无性命之忧,却再难有孕。这辈子做不成娘亲,于女人而言,莫过于最大的痛苦。
  “空了就多过来瞧瞧,诚庆太皮,有个人帮手也是好的。”慕夕瑶知道张氏触景生情,也是格外唏嘘。
  本打算借着小产将她送出宫外另行婚配,宗政霖也难得的通情达理,点头应允。却不想她身子亏得太过,又万念俱灰,再不愿拖累他人,只求着留下聊以度日。如此一来,宗政霖倒是对她娘家多了些照应,也算稍作弥补。
  “近日伍氏常去你那儿?”
  “也不经常,一月里大概来个三五回。”张氏听侧妃莫名提起伍氏,有些诧异。侧妃平日很少过问府中事物,除了丹若苑和前院,极少外出走动。没成想竟对后院之事了然于心。
  “嗯。”慕夕瑶并不多问,又和张氏随便聊聊诚庆,两人相处倒还和睦。
  夜里宗政霖来丹若苑的时候,神情晦涩,显是不喜。
  慕夕瑶眉头一挑,主动偎进男人怀里,抬手抚平他眉间皱褶。
  “殿下有烦心之事?”
  宗政霖佳人在怀,神色慢慢舒缓。俯身看着慕夕瑶亮晶晶的眸子,亲亲她额头。
  “此次进人一事,恐有安国公府插手其中。那个老狐狸,算计得倒深。”难怪宗政淳前些时日收敛许多,原来是趁着大婚,给他送了份大礼。就是不知内线偶然得知的“栀子”,又是何人?
  如今他这府里已然有了太子和大皇子的手笔,莫不是人人都想来插一脚凑热闹?
  “安国公府?”慕夕瑶垂眸沉思。宗政淳还真是学不乖啊。上次断其一臂,看来痛得不够刻骨,好了伤疤忘了痛。
  不用想,此番安国公暗中插手宗政霖后院,她这个“祸水”就是首当其冲。至于诚庆,那是他们必然欲处之而后快的目标。
  前世宗政霖大婚后三年不得子嗣,其中虽有他自己的盘算,却也不乏宗政淳的“倾力帮衬”。如今安国公府是想“故伎重演”?
  本想留着他半死不活的拖延太子宗政晖,没想到人家还不乐意,不领情。
  慕夕瑶起身来到宗政霖身后,给他轻轻揉捏肩膀。
  “大殿下勇武善战,军功冠绝诸皇子之上。”话音才落,就被宗政霖捏了小手,带着人回到前面。
  “娇娇仰慕沙场俊杰?”宗政霖凤目清明,看着慕夕瑶娇娇俏俏立于身前,暗自回想可曾在她面前展现过远胜宗政淳的武学根基。
  “自然。妾之兄长就是大好男儿。”慕夕瑶暗叹,六殿下您能听完重点成不?
  “宗政淳如何?”好吧,六殿下连大哥都不叫了,直呼其名。
  慕夕瑶嗤笑,“匹夫之勇,疏于谋略,不堪重用。”要不是安国公手下幕僚善谋,军中将领扶持,宗政淳的军功怕是还不够捡回他那条命。
  六殿下满意点头。小女人眼光尚可,还辨得出宗政淳华而不实。
  慕夕瑶无奈,您现在一副“果然聪慧”的赞赏也掩盖不了刚刚打断她提议的事实。六殿下真是越来越听不得赞别人几句好话。有帝王这么小心眼儿的?
  “妾曾听闻,要打击一个人,就要在他最骄傲的地方,痛下狠手。”慕夕瑶美目流转,眼眸带笑。主动坐到宗政霖膝上,靠在他胸前微微磨蹭。
  “若是大殿下上不了战场,累不了军功,那该如何是好?”
  宗政霖一愣,随机大笑出声。小女人对宗政淳果真看不顺眼,居然打算断绝他的“青云之路”。这一步落子,倒是与他不谋而合。
  “娇娇就不怕本殿疑你心肠狠辣?”
  慕夕瑶抬眸嗔怒,手指一下下点在宗政霖胸口。“殿下又何时心慈手软?”
  奶奶的,自己都不是好人,居然还敢嫌弃她?做个白牡丹,恶心不死你。
  宗政霖被慕夕瑶明目张胆揭了老底,非但不怒,反而闷笑连连。




第七十七章 进门

  “**,外面传了消息,说是殿下去了京郊军营,特命侍卫统领代行迎礼。”红釉低头盯着脚尖,小心翼翼。
  苏蔺柔僵硬回头,看着贴身丫鬟一副晦气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滚!”
  红釉急急忙忙退了出去,带上房门,脸上全是担忧。**如此脾气,在皇子府真能过得安生?
  “**,何必跟个丫头生气?今儿可是好日子,别败了兴头。”戴嬷嬷轻声安抚,递过侧妃锦袍。
  “嬷嬷,你又不是没听见!殿下根本没把苏家看在眼里,不然怎会派个下人生生折辱与我?”苏蔺柔一把隔开戴嬷嬷的手,满脸激愤。
  “当日那慕氏入府,可是以庶妃的位份得了殿下亲迎之礼,不知羡煞多少京中闺秀。今日轮到我苏蔺柔堂堂正正侧妃入门,居然沦落到这番光景,你让世人如何看我,如何看苏家!”
  “殿下行事,也轮得到你来评说!”苏大人在前边陪着严统领久等不到苏蔺柔,正回来催人莫误了时辰,却听女儿大逆不道,言词直指六殿下行事偏颇,吓得赶紧低喝出声。
  “爹。”对于从小严厉的苏大人,苏蔺柔极为畏惧。
  “你自幼丧母,也怪为父疏于管教,才养得你今日这般不知轻重。家里骄纵些众人还肯依了你,嫁入皇子府,若再这般言行无状,你要如何立足?”苏博文眉头紧皱,恨其不争。
  看着苏蔺柔依旧油盐不进只知抱屈,苏博文沉默盯了她半晌,才冷冷开口。“今日过后,你若再不长进,招惹事端,别怪为父直言禀明殿下,我苏家没有你这样愚不可及的女儿。”说完之后,甩下两万两银票,扬长而去。
  苏蔺柔傻愣愣看着桌上一沓银票,脸色苍白的望着戴嬷嬷,“嬷嬷,爹爹这是何意?莫不是再不管我这个苏家女儿?”
  再是娇蛮任性,苏蔺柔也知若是没了娘家依仗,女人在后院过得何其艰难。被苏大人训诫一番,再不敢胡搅蛮缠,乖乖任由丫鬟更衣打点,半个时辰后由戴嬷嬷扶着上了小娇。
  “主子,芳华苑那位这会儿怕是气得不轻。”吟霜仔细给万氏簪了发钗,才退开些候着。
  万婧雯左手轻抚步摇流苏,不疾不徐缓缓开口。“这又有何得意之处?打她脸的是那慕氏,与绛紫轩半点干系也无。昨日入府,殿下不照样缺席纳礼?”
  万婧雯起身由着吟霜抚平裙摆。“皇子府中切记谨言慎行,莫让人拿了把柄。”
  宗政霖昨日根本就没与她行过纳礼,洞房花烛更是人影都没见到。今日又传出去了京郊,分明就是挑好日子,刻意避过。这是六殿下懒得理会她们这帮新进门的女人。
  还以为宗政霖对那慕氏不过就如同当年之于贤妃,看来事情有变,大大低估了那慕氏的分量。不然六殿下也不会值此新人进门之际,特意将她送至别庄安胎。
  至于那安氏,更是一抬小轿早她两日进府。听说住了原先张庶妃的院子,和那齐氏倒是处得亲近。这两个没骨气,见风使舵的女人被放在一处,还真就是一路货色,对上了眼。
  “朱锦那边可有消息?”
  吟霜才听过训,脸上没了幸灾乐祸的得意,老老实实收敛回话。“今日早间传过信,一切安妥,药已经下足时日。”
  万婧雯哼笑,“如此就好。”
  扶着吟霜在绛紫轩中逛了片刻,万婧雯状似无意的问起家中情形,听得胞兄入了京畿守备营,眉头微皱。还是进不了武建司吗?漠北战事在即,必须尽快下手,迟了哪里还能挣得最大的好处?
  如今六殿下掌管京畿巡务和京郊武建司,不能跟随宗政霖近水楼台,至少也得混上个搭边儿的才好。前世大殿下所属也是十分得力,实在不行,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有了根基,再行以军功晋入武建司,不过就是绕些弯路。
  “敏敏,今日苏家那丫头可是颜面丢尽。亏得苏大人气量不凡,竟是丝毫不见异色,只连连夸赞六殿下练兵辛苦,倒是对得起他出身翰林的清贵名声。”
  “苏博文可不是寻常翰林院事,清贵于他倒是其次。此人眼光毒辣,清醒得很。亏得苏蔺柔有亲爹如此能耐,却未学到一星半点。”
  “至于那迎礼纳礼,无非就是个仪程。日子长得很,哪里就只争一朝一夕。”赫连敏敏轻抚过宫中送来的正妃袍服,想起宫中匆匆一撇的身影,心下更坚定几分。
  慕夕瑶看着眼前辛黄刺鼻的汤水,眉头紧皱,拼命往宗政霖身后躲。
  宗政霖一手执卷,一手揽紧她腰肢,神情淡淡。
  “乖乖服下,若是放凉,再行煮过。”
  赵嬷嬷候在一旁无奈叹气。就没见过这么不省心的主子。今日殿下刚走,侧妃就兴冲冲跑去新院子里赏花游湖。这下好了,硬是把自个儿折腾得吹了风。如今喝碗姜汤驱寒,还别扭着闭眼闹腾,这哪里是当娘亲的人?怕是还比不过小主子听话。
  慕夕瑶虚着眼睛再撇一眼那黄橙橙的汤水,下了老大的决心,也没能说服自己一口喝下去。吹点风怎么了就?她身子好得很,明天自然会活蹦乱跳。让她睡一觉,闷闷汗,怎地就不行了?
  “殿下,妾保准明日活生生的不碍您眼,还不成吗?”慕夕瑶可怜兮兮拉扯宗政霖袖口,小鼻子蹭他颈窝,呼呼吹着热气。
  墨兰在外面眉目低垂。活生生的?这要不活生生的,她们脑袋都得搬家。主子说话吓人这一点,怎就始终改不过来?
  宗政霖放开她翻过一页,摸摸正在撒娇的兔子脑袋,耐性很好的与她“讲道理”。
  “再敢胡闹,明日就请母妃送养生宫人过来。”
  慕夕瑶一听,瞬间回想起怀诚庆时,淑妃送来的养生嬷嬷。那简直是把她当猪在养,整日就盯着她吃饭喝汤。要不是她日日偷空练着养生功,早成了玉环在世,还怎么出门勾搭宗政霖上床生娃?
  愤愤咬了宗政霖脖子一口,慕夕瑶双眼闭得死紧,气都不换,猛的灌了下去。
  最后一口吞的太急,呛得她连连咳嗽,小脸涨得通红。
  宗政霖无奈放下书卷,看着小女人拼命似的狠劲,哭笑不得。今日方知慕夕瑶喝药竟如此艰难。轻拍她背脊,嘴上柔柔安慰,再看她一双水眸眼泪汪汪的望着你,宗政霖身子一紧。
  小女人脸颊绯红,眸光泱泱,气息紧促,分明像极动情之态。六殿下不待她平复呼吸,抱了人就往内室行去。
  慕夕瑶看宗政霖有化狼趋势,再看外面天光敞亮,急得越发咳嗽不止。
  “娇娇不急,本殿必当尽心安抚。”
  慕夕瑶死命躲闪,急,她当然急!她急得想将宗政霖踹出门去,再不让这厚颜无耻之徒坏她声名。
  赵嬷嬷眼看两位主子闹腾着没了踪影,拿着空碗摇头离去。殿下怎地这般情急?莫不是主子给憋得太紧?




第七十八章 冠礼

  宗政霖带着慕夕瑶在别庄住得自在,硬是拖到怀胎四月有余,才赶着在冠礼前半月回了府邸。
  “让她们安安静静后院呆着,正妃进门后再行见礼。”宗政霖抱了慕夕瑶下车,直接吩咐田福山看管好后院新人,莫要扰了慕夕瑶养胎。
  “殿下,冠礼那日是在嘉和殿。妾就不能乔装旁观?”为什么举行个冠礼还要清场?大魏朝的规矩真是让慕夕瑶无语。对女子明明就比较开明,宫中还有女官。可是加冠如此重礼,却又不许妇人观摩。
  “想看?”宗政霖看慕夕瑶双眼晶亮,全是期待。
  “自然是想的。”冠礼和及笄,都是慕夕瑶好奇很久的事。她本该有及笄礼,可惜嫁得太早,娃都抱了。及笄自然与她无缘。大魏的及笄,只针对那些尚未出阁的世家**,并非谁人都能有此殊荣。
  宗政霖沉默片刻,略作思索。冠礼前三日需斋戒沐浴,冠礼当天元成帝及三公齐至。唯一能留在当场的,唯生母淑妃一妇人尔。
  “扮作侍者隔帘观之。冠礼行毕,不准少留。”
  慕夕瑶大喜,宗政霖居然真的能安排她混进去?这简直是破坏礼法的大事。不过六殿下破坏的规矩也不在少数,我行我素惯了的男人,霸气难掩。
  “殿下回了?”苏蔺柔扔开手上女红,神色复杂的看着戴嬷嬷。
  “主子,您可千万莫想着和殿下别扭。寻常人家男子咱气傲几分也就算了。这六殿下可不是好惹的主。奴婢听府上人说,除了慕氏,殿下平日都对人冷冷清清,威严得很。这样的男子必定心高气傲,哪里能容下女子发难?”
  “我还没蠢到惹殿下不快!”苏蔺柔气恼。她只是平复不了心中不甘。“殿下既回,可有交代何时奉茶?”
  “方才大管事传话,说是正妃进门,一并行礼。”
    苏蔺柔微愣,这是何意?
  “不让敬茶?”万婧雯诧异看着朱锦。这是怎么个意思?
  难道宗政霖要留着体面给赫连敏敏做脸?万婧雯脸色阴沉,刚绘过彩甲的手指用力扣紧衬面。
  “又想躲懒?”宗政霖从身后环住慕夕瑶腰肢,大手轻抚她腹部。
  女人懒洋洋缩缩脚趾,往他腿上磨蹭。“劣质水粉,难闻!”
  捏捏她耳朵,宗政霖训人,“怎的就这般娇贵?宫粉也受不得了?”这女人典型的得寸进尺,不知收敛。三天不管教,就给你花样百出。
  “谁让她们在妾有孕的时候,个个都娇花似的招眼?烦人!”慕夕瑶平时自己不用胭脂水粉,这要一**女人凑到一处,乱七八糟的味道,难受不难受?
  “殿下,这**楚馆真就那般好?怎地是男子就想往里钻?妾想着那漫天的脂粉,就真心受不住。还有那飞舞的娟帕,见人就往脸上扫,到底有没有换过?”
  宗政霖被慕夕瑶脑子里古怪的念头逗笑,这女人想的都是些什么?盛京能入**的,大半都是“雅姬”,很得氏族文士追捧。她嘴里的那些都只是低贱妓子,入不了**留馆。难道世家贵女眼中的**都是这般污秽不堪?
  “莫要胡说,若是闲暇,乔装暗访倒是无妨。”带小女人多见世面,于她有益。盛京繁华,却也藏污纳垢。免得她不知深浅,出宫乱闯。
  慕夕瑶眼眸一亮,可以去看?“小倌馆也行?”
  “放肆!”宗政霖怒斥,抓了人过来就是一通好打。还想去小倌馆?看来出宫后得紧紧看牢她才能安心。
  慕夕瑶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次是真被修理得够呛。六殿下最难容忍她“妇德不修”,这女人偏偏老爱往上面撞,还不知悔改。
  宗政霖冠礼前离府,凤眼眯起看她半晌。“好好温书,本殿考察若答不出来,教养嬷嬷随时候着。”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径自离去。
  这什么意思?温什么书?慕夕瑶一头雾水,呆呆看着六殿下起身走人。
  晚间用了饭,赵嬷嬷捧着一摞书册,低头将之呈上。
  慕夕瑶接过来才一看书名,就气得咬牙切齿,把书往案桌上狠狠一拍。
  宗政霖那个混蛋!
  居然让她读《女子规》《内训》《修仪》《女范捷录》!不就是提了一句小倌?这不还没怎么着吗?至于吗,至于吗?
  他大爷的,下次一定要穿女尊,玩NP,太憋屈了。
  元成帝章和十三年,六月初四,六殿下宗政霖于嘉和殿行冠礼。帝亲至,太师祝词,太保加冠。
  慕夕瑶身着月白仪服,静静坐在隔间软椅,透过纱帘向外望去。身后卫甄脸色青白,嘴角紧抿。
  瑶主子找乐子都玩到嘉和殿来了!这不是要他命吗?殿下居然纵容至此,冠礼都任由她破坏祖宗规矩。卫甄突然无比还念以前那个端庄严肃的六殿下。如今的主子,卫甄痛心疾首的看着身前稳稳当当坐着的慕侧妃,怎么老觉着是被这位给带坏了?
  慕夕瑶看着宗政霖跪得笔挺,即便屈膝,也是气势凌人。那个男人就这么刚强的显示着内心的孤傲,难怪引得家花野花烂桃花不断往身上扑腾。
  跪在大殿中央的宗政霖,深紫色滚边皇子冠服加身,又加缁布冠,远游冠,衮冕。之后长身而立,威严肃穆。
  元成帝点头嘉许,训诫一二。
  慕夕瑶看着宗政霖万众瞩目之下,神态自若,气度雍容。嘟嘴嘀咕一声,带着卫甄悄然离去。
  卫甄正仰慕殿下无双气度,就听瑶主子一句气哼哼的“雄孔雀最爱显摆”,脚下顿时一个趔趄,嘴角抽搐,额头冒汗。
  宗政霖余光察觉帘后人影不再,方收回心思,淡然接受到场正宾恭贺。
  慕夕瑶除了仪服,大摇大摆在御花园里驻足赏玩,脑子里却想着宗政霖会不会真的考察她“功课”。
  正分神间,却被赵嬷嬷轻轻拉扯衣袖。又听身后众人齐齐问安,这才注意到面前笑得温文尔雅的男人。
  慕夕瑶呆愣片刻,立时大囧。忙整了神色,规规矩矩屈膝行礼。“五殿下安好。”
  宗政明扑捉到慕夕瑶神色间的不自在,也不说破,客气叫起。又看她衣着单薄,也不见披件外裳,眉头微蹙。
  “春末露寒,莫要贪凉。”说完带着人错身而过。
  赵嬷嬷蕙兰古怪盯着慕夕瑶打量,主子何时与五皇子这般熟稔?
  “殿下!”身后娇软女声打断慕夕瑶愕然的怔愣,回头却见一陌生女子正阴仄仄望着自己,目露不善。
  谁来着?这什么眼神?慕夕瑶微微眯眼,努力回想。




第七十九章 洞房

  “不是让你好好呆着?”宗政明面有不豫,皱眉撇她两眼,继续前行。
  慕夕瑶见那女子一脸难堪,讨好的跟在后面,似小声解释几句,撒着娇渐行渐远。
  “主子,那是五殿下的宠姬,才晋了庶妃不久。”
  慕夕瑶回想起那女子眼中恨意,凝眸片刻。
  “春兰箬兰,你二人明日去五皇子府求见三**,就说我这个做姐姐的,颇为挂念。”
  “是,主子。”两人赶紧应下,待会儿还要去找桂嬷嬷商量下明日带的礼。
  宗政霖午后回府,就见慕夕瑶带着诚庆睡得香甜。小家伙双拳放在嘴边,蜷缩成一团,小脑袋搁在慕夕瑶肩膀上,嘴边留着口水。
  给母子俩拉好凉被,宗政霖在不远处竹榻躺下小憩。
  等慕夕瑶睡醒,就听诚庆在外间叫得兴奋,正咿呀作声缠磨他爹带他玩耍。想起两父子相处的情形,慕夕瑶就头痛。
  诚庆才9个月大,虽比别家孩子更早学会坐立爬行,身子也长得壮,可毕竟不满一岁。被他爹整日抛球似的往天上拾掇,还高兴得连她要接手都不乐意。这臭小子从小不老实,莫非宗政霖小时候也是这般皮实?
  看看自己隆起的腹部,慕夕瑶这次极其盼望是个女儿。再来个小子,她觉得以宗政霖的教养方式,指不定又得带出个野人。
  “醒了?”宗政霖抱着诚庆进屋,威仪不损半分。
  慕夕瑶看着两张极为相似的俊脸,心中柔软。
  轻咳一声,非常狗腿的夸赞,“殿下今日,俊美绝伦。”拿了好处,赶紧拍马屁,越肉麻越好。慕夕瑶星星眼的扭动身子,往男人身上黏糊卖好。
  六殿下有美人投怀,哪里还管诚庆小儿,直接将他儿子往小床里一放,搂了慕夕瑶过来就是火热一吻。
  “大婚之日,可愿出席?”宗政霖估计以慕夕瑶性子,肯定不乐意观礼。她要能看着别的女人风光入府,光明正大压在头上而没半点脾气,宗政霖都不信。
  “不要。”慕夕瑶嫌弃摇头。让她主动上去找不自在,没门儿!
  “那就乖乖呆在丹若苑,切勿乱跑。那日宾客多,顾着点身子。”
  慕夕瑶蹭蹭宗政霖胸膛,她当然得顾着。她还要靠着肚子恃宠而骄不是?
  翌日春兰从宫外得了消息立刻来报。
  “夕婷有喜?”慕夕瑶惊讶出声,有喜也不知道送个消息,还要她请人去问?
  “主子,三**说时日尚浅,本打算过了三月再给您传信。”
  慕夕瑶想起宗政明后院,眉头微皱。五皇子妃就是个老实人,没什么能耐。侧妃莫绾清自视甚高,不会拉下脸来为难一个庶妃。其他的人,特别是新进府的侧妃和那个宠姬,慕夕瑶可是一点看不上眼。
  “你可把话带到?”
  “回主子,奴婢照着您的意思,把事情都说与三**知晓。看样子三**很是上心,主子可以安心。”
  慕夕瑶点头让人退下。最好是自己想的那样,不然这府中怕是又有猫腻。
  章和十三年六月十一,六殿下宗政霖大婚,迎娶世家贵女赫连氏敏敏为正妃。
  这次宗政霖严格按照大魏皇子娶亲仪程,规规矩矩到宫中给太后元成帝淑妃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又亲率府卫,到赫连府以八抬大轿迎娶赫连府大**进门。之后在宫中皇子府邸设宴六十席,招待来往宾客。直到亥时才被众人簇拥着入了洞房。
  闹腾之后,宗政霖见新房只余他二人,动手褪去外袍就要唤人伺候。
  “殿下,可容妾服侍?”赫连敏敏强自镇定,脸上却染起红晕。上前接过宗政霖手中大红喜袍,整理好与自己同样鲜红的喜服放在一块儿。
  宗政霖见她动作,目光微闪。又察觉她略带拘谨,沉吟片刻,只淡淡吩咐,“让人备水沐浴。”之后靠坐凉椅闭目养神。那几个兄弟倒是爱护得很,轮番灌酒,让他略感不适。
  待两人沐浴过后,宗政霖一袭月白常服,衣襟大开,静坐床头,轻揉眉心。
  赫连敏敏见他随意披着衣衫,健壮的上身几乎赤裸,羞得耳朵通红。轻移莲步到床边站定,伸手拨开他胡乱揉捏的手指,替他缓缓按压两侧穴位,以助解乏。
  宗政霖眉目微挑,突然想起类似情景曾在书房出现,不过那个女人让他倒足胃口。不愉快的记忆被人唤起,宗政霖抬手挥退她的伺候,拿起枕边书卷随意翻看。
  赫连敏敏首次与男子共处一室,就得了六殿下的冷淡疏离。没有一句交谈或是吩咐,她也只能自己揣摩着来。坐到床边褪了绣鞋,轻手轻脚越过宗政霖,爬进内侧,闭目仰躺。
  按照嬷嬷所说,待会儿的事情,她只需努力配合,其余放心交给殿下,忍一忍就会过去。
  宗政霖等赫连敏敏躺下,才目光轻移,扫了两眼身旁陌生女人。
  不如慕夕瑶容色明艳,只算一般。规规矩矩的平躺着,一点不像小女人扭麻花似的睡得毫无章法。
  宗政霖不知其他皇子大婚时是何感受,只觉自己之前的想法和切身体会完全不同。
  之前有了慕夕瑶,他再看不上其他女人。不碰她们,只不过没有必要。如今娶了正妃,情形又是不同。理应水到渠成,夫妻敦伦,相敬如宾。对于明面上的正妻,宗政霖并没有对其他女人的抗拒,即便没有一丝心动,按照大魏百年陈规,也应予她正室的尊重。
  如今临到安寝,宗政霖却无法下手。身侧女子犹如摆设,激不起他半点兴致。看着大红喜被,脑中闪过的,却是慕夕瑶雪白玉体,横盛其上的妖冶魅惑。
  一想那个女人,宗政霖身体立刻有了反应,比他思绪更加忠诚的传达了他对慕夕瑶的渴望。再看赫连敏敏全然陌生的脸庞,宗政霖失望透顶。若是此刻小女人在此,被翻红浪,该是如何情趣?
  赫连敏敏僵硬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殿下并没有按照嬷嬷所说褪去她衣衫,也没有其它动作。手上书卷也是一页未翻,显见心思不在其上。
  大婚之夜一人静坐,独自出神?赫连敏敏脑中一转,立刻想起丹若苑里那个恩宠鼎盛的女人。
  按府中传闻,能让六殿下一反常态的,也只有她。
  呼吸一滞,放在身侧的双手悄然握紧。不论如何,今夜都必须将人留下,否则明日她就是整个盛京的笑话。赫连世家百年声望,决不能出这样的丑闻。
  赫连敏敏看着宗政霖完美的下颚曲线,下定决心强忍羞涩,翻身轻柔环抱他腰身,将头搁在男人并拢的双腿之上。
  宗政霖不妨女子突然贴近,常年练武的警觉,差点将其一掌掀开。幸而及时反应,才堪堪止住动作,低头凝眉望着突然主动的女人。
  赫连敏敏丝毫不知自己在鬼门关外绕了一圈,与宗政霖对视的目光透着坚定。这个男人位高权重,仪容俊伟,是她堂堂正正的夫君,怎能拱手让人?
  “殿下,夜深了,还是安置吧。”




第八十章 燕好

  “安置”一词落入宗政霖耳中,才将他被慕夕瑶分撒的心神全数拉回。
  放了书卷,左手一挥,纱帐便飘飘杳杳荡了下来。帐内只余龙凤喜烛的柔光,朦胧洒在两人身上。
  察觉出赫连敏敏的焦急与主动,宗政霖凤目幽深。
  身前是正妻精心服侍,眼前不断掠过的,却是慕夕瑶巧笑倩兮。宗政霖从未想过,大婚当日迎来的,居然是对他根深蒂固观念的颠覆。
  宗政霖甚至怀疑,除了他,还有没有哪个男人在大婚之夜和正妻圆房,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和不踏实。而这种奇怪的感觉,全部来自丹若苑里那个女人。
  “若是本殿与正妃圆房,你待如何?”宗政霖对此极为慎重,不动赫连敏敏,还有一项顾虑,就是慕夕瑶的反复无常。
  这个女人若即若离,时常让人匪夷所思。宗政霖可没打算为了一个初来乍到的赫连敏敏,就让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心力,毁于一旦。在没有确定慕夕瑶不会给他出差错之前,宗政霖觉得赫连敏敏完全可以暂时放放,稍后再说。
  慕夕瑶被宗政霖突如其来的奇葩问题问倒。宗政霖和正妃圆房,她要如何?
  “今日若动了赫连敏敏,你待如何与本殿相处?”宗政霖神色冷厉,撕除所有伪装,双眼锁定她纤毫变化,问得清楚明白。




第八十一章 礼法

  “你该知晓本殿意图,别想蒙蔽敷衍。”宗政霖对她惯用伎俩太熟,直接断她后路。
  “殿下。”慕夕瑶看着宗政霖咄咄逼人,眉头蹙起。这男人打算追根究底?既要说个明白,慕夕瑶也不惧他威势。
  “殿下与正妃锦瑟和鸣,妾自然守着恩宠,本分度日。之后正妃主事,妾当敬之。于殿下皇子之尊,理当更加敬重。”
  前提是赫连敏敏知情识趣。不过以那女人惯常秉性,慕夕瑶暗自摇头,对她非常不看好。
  宗政霖听她意思,若他动了赫连敏敏,也能两厢安好,只不过就此止步,不作他想。
  宗政霖被她气得脸色铁青。握紧她手腕,提了人到胸前死死摁住。“本殿要你敬重何用?”自他出生开始,就尽享世间尊崇,还缺慕夕瑶一星半点特别恭敬?
  慕夕瑶委委屈屈看着他,讷讷出声,“妾胆小怕事还不成了?”她就不乐意飞蛾扑火怎么着了?没看见无数女人被他灰飞烟灭?她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过得好好的,谁让他找不痛快?
  “胆小怕事?本殿看你是胆大包天!”宗政霖前后联想,突然间拨云见日,豁然明朗。
  这个女人打算退而求其次,来个将就着凑合。与人共侍一夫,并非她所愿。可是迫于无奈,也能退步变通。
  怪不得一直以来对他若即若离,原来根结在此。
  宗政霖被她气得胸口起伏,显见怒极。“恩宠比真心易求?”
  慕夕瑶惊讶于宗政霖心思灵透,居然一点就通。
  “妾可以安安分分,依附殿下,不是很好?”慕夕瑶试探。
  “混账的好!”宗政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人真心不贪。为了安逸的生活,早早就断了不切实际的妄想。
  宗政霖最气不过,就是慕夕瑶放弃得干净利落,该死的识时务。而他做不来将就委屈,一路走到现在,已是舍不得放手。
  看着慕夕瑶可怜巴巴望着他,宗政霖有火发不出。
  闭目沉思良久,宗政霖哼笑出声。想捡清净?那也要看他愿不愿意。那些无关紧要的女人,居然值得慕夕瑶面对他的再三索求无动于衷?他宗政霖连天下都敢谋,坏一两个规矩,能算什么事?
  宗政霖一把捏住慕夕瑶下巴,神色阴鸷,说得狠辣异常。“你不敢要的,本殿偏偏要给。”看她闪躲回避,宗政霖强势逼迫。“真心既付,若是得不到该有的回报,娇娇,你说下场如何?”男人大手抚上她颈侧,轻轻摩挲,配合嘴里才出口的威胁,吓得慕夕瑶心肝乱颤。
  宗政霖这个疯子!还没到他耍威风的时候,居然就敢无视祖宗礼法。元成帝要知道她“教唆”宗政霖椒房独宠,她立马就能世间除名。
  而且谁告诉他付出就有同等回报?这土匪的逻辑,还真是般配他强取豪夺的个性。
  慕夕瑶心思百转,轻笑出声。就着他捏住下巴的手慢慢靠近,贴上男人唇瓣微微碰触。
 
  宫里嬷嬷进来取了元帕,一脸笑意给宗政霖和赫连敏敏道喜。
  “老奴恭贺殿下正妃得成良缘,早生贵子。”说罢恭敬退下。
  “可能起身?”小女人初夜过后可是赖着睡到午后,躺了一整日。宗政霖想起慕夕瑶娇气包包的样子,眼中神情温软。
  赫连敏敏听宗政霖问话,正窘迫他太过直接,就发现男人眼中带上温和,盯着自己的目光专注宠溺。
  赫连敏敏心如鹿撞,小脸绯红。“没事的。妾很快就好,烦请殿下稍候片刻。”说罢扶了丫鬟到净房洗漱。
 
  被人念叨的慕夕瑶,此时正抱着锦被迷糊打盹。宗政霖玩偷情,居然连早饭都没落下。大清早的天还没亮,就被拉起来用饭。等他大爷的吃高兴了,拍屁股走人。留她头晕脑胀犯困得要命,又不能直接躺下去补觉,只能靠坐消食,难受的眯眼。待会儿巳时还要到禅若苑见礼,慕夕瑶一想到要以这副鬼样子出去见人,巴不得睡过去再不起来。
  淑妃看着颤巍巍被人扶着的赫连敏敏笑着叫起。有了正妃就是晓事,这不自然成了?枉她还惦记了彻夜,不成想儿子此番倒是配合得很。
  看着宗政霖淡淡而坐,脸上不见特别喜色,淑妃心里已是明白。恐怕宗政霖对赫连敏敏也就是起码的尊重,并未上心。不过这倒不急,慢慢相处,总能磨合亲近。待嫡子出生,两人自然夫妻同心。更何况正室主母讲究端庄持重,贤良大度,能得夫主敬重已是难得。
  “本宫这里无需你们陪着,且早些回府定下规矩。既有了正经主子,这后院也得有个章程。新入府的丫头,也得好好管教。”这是暗指对她那不争气的侄女,无需客气。
  赫连敏敏听淑妃一言,心下暗喜。有了这位撑腰,她立威之时,更能名正言顺。
  宗政霖听出淑妃深意,目光微闪。慕夕瑶那个最不规矩的,淑妃倒是只字未提。看来被诚庆笼络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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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警示

  “殿下,妾刚到府中,凡事还很生疏。不若继续让侧妃掌管府中庶务,妾也好慢慢接手。”
  “无需。名不正,言不顺。不明白的,问田福山。”
  “是。”赫连敏敏眼帘低垂,微微带笑。
  宗政霖带着赫连敏敏往宫中谢恩,苏蔺柔在芳华苑中打探才得来的消息。
  “元帕已收?”看来殿下并不像传闻那般,只近丹若苑的女人。
  “过来伺候。压不过赫连敏敏,至少不能输了慕氏。”如今赫连氏既已得手,那殿下迟早会恩泽后院。今日留个好印象,方便行事。
  “主子,起身了。巳时已至。”墨兰看着慕夕瑶赖床不起,无奈至极。“主子,再不起,殿下回来,您要如何去见礼?”
  慕夕瑶听墨兰叽叽喳喳早就清醒,只不过懒散不想动作。一听宗政霖要回,赶紧坐起招呼人服侍。她还丢不起那个脸,被宗政霖扛着进去。
  “蜜糖水。”
  “殿下走时吩咐,只能用温水。”蕙兰将杯子递给慕夕瑶,也不管她满脸不乐意,径自给人换衣裳梳发式。
  “主子,殿下派轿辇过来接您。”赵嬷嬷进屋就见慕夕瑶一身清清淡淡的装扮,暗自叹气。怎么就这么不当回事儿,正妃好歹也是正头主子。
  禅若苑里,宗政霖高坐上首,身侧是端庄贵气的赫连正妃。
  苏蔺柔带着一干女眷依次就坐,一屋子人安安静静等着唯一缺席的女人到来。
  “慕侧妃有孕,来的是要慢些,大家伙儿坐坐,说说话熟络熟络。”
  万婧雯看着一副正室做派的赫连敏敏,指甲深深扣紧肉里。暂且让她得意几天,之后有她哭的时候。
  “殿下,今日母妃提及出宫开府,最迟下月皇子府就能建成。各位妹妹院子布置,是照如今这样搬过去,还是另行安排?”
  宗政霖久等慕夕瑶不至,正猜测那女人赖床躲懒,就听赫连敏敏提及宫外府邸,才有些关注。
  “你有何想法?”宗政霖征询赫连敏敏意见。
  赫连敏敏正想说自己不喜禅若苑这个名儿,听起来怪冷清的,想换个更喜气的。
  “姐姐怕是还不知晓,禅若苑可是殿下亲自赐的匾额,妾可是羡慕得紧。”苏蔺柔捏着丝帕状似也想求来一块。殿下对正妃多少还见得照拂,怎么对自己就没有一点表示?要不是那日正好撞见田管事指挥人挂牌匾,自己还不知境遇已是堪忧。
  幽幽怨怨向宗政霖望去,却见他也正好看过来,一时间美目含情,娇羞不已。
  赫连敏敏眼看苏蔺柔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勾搭六殿下,嘴角微抿,再不提换名一事。
  “妾的丹若苑可是不换的。”慕夕瑶妖妖娆娆踏步而入,手上团扇硬是让她扇出几分妩媚勾魂。
  众人只见侧妃一袭黛青色轻纱长裙渺渺而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赫连敏敏神色一紧,好一个妖精!难怪迷得殿下独宠两载。万婧雯神色大变,赶忙低头急急掩饰。苏蔺柔两手紧握,气得想将她脸上狐媚子的笑撕个粉碎。屋里这么多人,偏偏选和她一色的纱裙!这是天生犯堵是不是?
  慕夕瑶一步一扭来到近前,见了宗政霖眼中警告,就知boss等候太久,已是不耐。
  “妾给殿下请安,给正妃请安。”说着就要屈膝行礼,只那动作慢得,宗政霖好笑。这就是小女人的“恃宠而骄”?出息!
  “慕氏有孕,无须多礼。”还没等赫连敏敏反应,六殿下已经率先开口。
  赫连敏敏本就见慕夕瑶挺着个肚子,已是厌烦。再看她暗中向宗政霖撒娇,更是冷眼旁观。正打算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礼至一半再行叫起,却被宗政霖怜香惜玉在前。这下子心中哪里好受。
  “谢殿下体恤。”慕夕瑶娇娇软软谢过,抬头就是一个娇嗔对着宗政霖而去。Boss你一进门就给恩旨,她也不用辛苦演戏。
  众人只见自慕侧妃进门以来,殿下目光就被她牢牢拴住,片刻不离。更是诸多关照,专门给她换了凉榻。两人间眉目传情,好不亲密。
  “既不愿换,那就留着。”宗政霖点头应下。丹若苑的寓意,可是他多番挑选。正好和小女人接连有喜,相得益彰。
  赫连敏敏见他两人你来我往,三两下就越过她这个正妃商量出结果,心下不喜。面上却亲近的笑着应下,说是后院整体照搬,不用再添烦扰。
  “表哥!我不要住舒荟苑,那个不干不净的地方,怎能住人?名字也惹得晦气。”甑瑜才入府两日,哪里能忍受住在唐宜茹的地盘?先头就去闯过宗政霖书房两次,都被卫甄拦下。如今找到机会,哪肯放过。
  宗政霖冷眼看着甑瑜闹腾,交代赫连敏敏,“只将她做甑氏即可。”
  赫连敏敏微讶,原以为要自己多照应几分,结果如此不得殿下的眼。表哥?哼。没有宠爱,叫得再亲热,也是无用。
  “既然甑氏院落乃是殿下钦点,那便无需更换。”赫连敏敏原以为一个侍妾住着庶妃的院落是殿下恩典,如今看来,怕是犯了忌。
  甑瑜被赫连敏敏顶回去,气得脸色发青。好你个赫连氏,才来一天,就想踩着她立威不成?暗自决定隔日就进宫哭诉,让姨母给她做主。
  慕夕瑶看甑瑜神色就知她打算,只觉惊奇。这个女人到底有多没脑子,才能到现在都还没拎清?
  抛开她不管,正事要紧。她今天可是来摆架子的。
  “殿下,妾来得晚,可是敬完茶了?”慕夕瑶还在门口,就听赫连敏敏提起匾额。想换?那也得看宗政霖愿不愿意。六殿下“禅若”二字,可是大有深意。就是不知赫连敏敏能否体味。
  “尚未,正等着妹妹。”赫连敏敏拦下她话头,不能老这么让她和殿下搭话。慕氏这是借机显摆,在新人面前示宠。有她这个正室在,立威也轮不到她。虽然自己不会直接和她对上,但也容不得她放肆。
  待赫连敏敏让人端了茶,苏蔺柔袅袅娜娜走到近前,敬茶给宗政霖时,秋波频送,好不娇媚。
  赫连敏敏心下恨极,还没收拾慕氏,这就出了个更不要脸的苏蔺柔。再看下面齐氏孔氏,打扮的也是花枝招展。这后院除了呆板木讷的伍氏,就没一个省心。
  等万氏敬完茶,近处将慕夕瑶看得仔细,心下更为笃定。这个女人不能留!
  在她心中恶念迸发的一瞬,慕夕瑶胸前玉佩陡然示警。
  慕夕瑶精神一震,暗中探查。却只有几个小丫鬟收拾茶盏,送上蔬果。玉佩也偃旗息鼓,再无反应。
  是谁?那种炙热的温度,犹如上次遇到血滴子刺杀。那是杀机!难道安国公府的棋子混在其中?
  慕夕瑶心下留意,将屋里所有人记个仔细。
  诸事毕,赫连敏敏笑着请示宗政霖可要在主屋摆饭。
  “丹若苑已经备好。正妃准备晚饭即可。”宗政霖说完,带着慕夕瑶先行离去。
  赫连敏敏听他说起丹若苑,心头一紧。又听晚饭会过来正屋,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慕氏盛宠不易动摇。幸好是在头三日,殿下至少会顾及她的脸面。之后如何,可就各凭本事。
  万婧雯回到屋里,静心沉思。赫连敏敏根基已毁,不足为虑。那慕氏……要不要出手试探?




第八十三章 结怨

  “可是累了?”宗政霖半搂半抱,带着慕夕瑶回到丹若苑。
  “还好。这胎比诚庆那时候乖很多。”慕夕瑶靠在宗政霖怀里,由着他轻抚腹部。
  “开府后,本殿会往蜀中一行。到时恐怕等不到你生产。”宗政霖眉头紧蹙,尤其不放心。上回慕夕瑶生产有他亲自坐镇,万事好说。此次府中人事混杂,还有安国公府布下的棋子作祟。赫连敏敏根本不可能全心全意照看慕夕瑶。如此一来,小女人势单力薄,又要生产,危险之极。
  “本殿离开时,将你送去慕府可好?那时慕大人应该已经抵达盛京任职。”
  “不可。安国公府若要下手,一离皇子府,更加肆无忌惮。不若与母妃说说,妾生产前半月,去那边叨扰些时日?”
  宗政霖皱眉。淑妃宫里看似安全,实则各宫都埋有钉子。若是贵妃趁机下手,防不胜防。
  “不妥。母妃宫中有贵妃耳目。”
  慕夕瑶惊讶。宗政霖居然没拔掉钉子?难道是想反将一军?
  贵妃想暗中下手,那也得能置身事外!慕夕瑶笑得狡黠。拖人下水,她很乐意。
  傍晚宗政霖到禅若苑陪赫连敏敏用饭,两人规规矩矩,半句话都无。赫连敏敏暗中留意,却见宗政霖只稍微用了些青笋,连专门煲的解暑汤,也一口未动,心下焦急。
  “殿下,可是不合口味?”若是宗政霖用不惯禅若苑的吃食,那可大为不妙。
  “午间多喝了几口汤,现下这些已是足够。”宗政霖毕竟是男人,对女人心思并不了解。他唯一在意的慕夕瑶,是有什么说什么,不想说就摆脸色的主,用不着他刻意揣摩。如今对面坐着的赫连敏敏可没慕夕瑶那么荤素不忌,感觉不好受,只能埋在心里。
  在丹若苑就用得舒心,多喝了几口汤?在她这里倒是挑了几筷子就没了胃口。赫连敏敏本以为自己能克制情绪,保持镇定。事到临头,才发现自视太高。明明是在禅若苑,却处处都有那个女人的影子作怪!按耐住心中不平,赫连敏敏起身伺候宗政霖漱口净手。
  两人收拾妥当,赫连敏敏端上茶水,坐在宗政霖身旁,欲言又止。
  “何事为难?”
  赫连敏敏神情多了几分不自在,故作镇静的询问,“殿下,这后院可是要安排侍寝?”这是所有正室都必须过问之事,再不愿意,也要吞下不甘,请示夫君。
  宗政霖凤目微阖,看她忐忑不安,才淡淡交代。“初一十五,在你屋里。其余日子,无需理会。”慕夕瑶那女人,正巴不得自己背约放手。岂能让她如意!
  赫连敏敏本是恪守正室本分,管理后院。没想到竟意外得了宗政霖允诺,一时间欣喜交加。
  宗政霖愿意遵循祖宗规矩,已是非常难得。外间传言,诸皇子中,也只有四殿下还照应正妃颜面,每月都按时过去。其余殿下不是招寝宠妾就是留宿美姬,哪里还将正妃放在眼里。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便当今圣上,初一十五也不再安置副后寝宫。不过好歹还有个“副”字遮掩,言官也不好劝谏。
  “妾谢过殿下体恤。”赫连敏敏倍感熨帖,情动之下,将身子缓缓靠进宗政霖怀里。
  宗政霖见她眼眶微红,明白这是感念他敬重。心下喟叹,可惜不是他心中所想,终究只能顾及一头。轻轻握住她肩膀,将人挪开。
  “夫妻之间,何来客套。”最难消受美人恩。
  宗政霖起身看了下更漏,回头与她交代,“时辰还早,本殿往书房一趟,稍后再回。”
  赫连敏敏被他推开,心中温暖瞬间被浇了盆凉水。眼睁睁看着男子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女子头颅低垂,暗自咬紧贝齿。
  不能灰心,没了宠爱,只做个挂名正妃,何其艰辛!这条路虽难,毕竟时日尚短。只要搬开那个拦路的绊脚石,她就不信永远都入不了宗政霖的心。如今所有的问题都只是因为“珠玉在前”!
  宗政霖出了正屋,并未如同话中所说去了书房,而是半路折转,几个呼吸已到了丹若苑外。
  慕夕瑶看着男人大步而入,笑着起身迎接。才靠近,就闻见一股淡淡的千糸闾香气,立时间就是喷嚏不断。
  宗政霖起初不知因由,看她难受,急忙过去扶了人坐下。哪知慕夕瑶非但没好,反而眼泪汪汪推开他,使劲往后躲。最后更是全身泛红,拼命叫唤赵嬷嬷和墨兰。
  “主子!”墨兰一惊,扶起她就往浴池而去。
  “殿下,侧妃对闾叶类植物不受用。上次在淑妃宫中就有一回,只不经意间嗅到些气味就全身发红。那时殿下还在军营,尚未告知。”赵嬷嬷看着宗政霖黑沉的脸色,赶紧解释。
  宗政霖被慕夕瑶推开已是不悦,再听提及香味,哪里还不明白?一把扯了外裳就到偏殿用了水。
  再出来时,慕夕瑶已经好上许多。只琼鼻被揉得红彤彤的可怜,身上已恢复如初。
  看着宗政霖眉头深锁,慕夕瑶撒娇的拉了他手,扑到男人怀里。“无碍的。自小的毛病,妾都要忘了。”
  能忘才怪。这不是她的问题,也不是身体有恙,而是前身神经性过敏。这个莫名其妙的毛病,害得从未有过类似经历的慕夕瑶差点骂娘。丹药效用怎能如此肤浅?其他方面的不足顺便弥补下会死人啊?
  虽然得益于丹药保护不会引起炎症,只是打喷嚏,皮肤泛红这类小毛病,但也很不好过不是?
  宗政霖摸摸她脑袋,对赫连敏敏的亲近迁怒上了。之前老听她提不喜劣质香粉,原来真不是推脱。内心不满慕夕瑶隐瞒此事,逮了她亲亲额头。
  “今日累了,早些安寝。”抱着她回到内室,又出去交代善后。
  “外袍拿去烧掉。传话田福山,将闾叶类植株香粉列为禁物。”
  “殿下,您不回去了?”慕夕瑶被宗政霖抱住,闷声询问。
  “还难受?”听她说话,鼻音很重。宗政霖起身就要叫御医。
  慕夕瑶赶紧阻拦,小手搁在他大手上面,保证一下就好。
  鼻塞打喷嚏请御医?她丢不起这个人。
  慕夕瑶对六殿下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更进一步,顶礼膜拜。这个男人把她压榨得可以,过个敏都成了他不愿踏足后院的借口。不用想都知道,明日赫连敏敏的脸色好不到哪儿去。
  “殿下,妾既然遭了罪,明日请安,就不用去触正妃霉头了吧?”赫连敏敏进府最让她讨厌的,就是大清早要过去请安。什么见鬼的规矩,大清早不睡觉开什么会!
  宗政霖把头埋在她颈侧轻笑出声。小女人对赫连敏敏最大的怨忿就是睡不饱觉。
  “娇娇所求,本殿应下。”
  两人在屋里相拥入睡,赫连敏敏在禅若苑气得脑中轰鸣不断。
  “启禀正妃,殿下让奴才过来传话,今夜歇在慕侧妃处,请正妃早些安置。”
  “另外闾草被列为府内禁物,不得栽种和使用其制成的香料。”
  一想起田福山刚才特意过来传达的话,赫连敏敏就心口闷痛。简直欺人太甚!那慕氏分明就是借此找事,让她难看!
  新婚头三日,居然就敢到她屋里拉人,这还有没有尊卑规矩?殿下分明应承过待会儿回转,却生生被她耍了花样,欺瞒过去!
  赫连敏敏看着屋里还未撤去的喜庆装扮,只觉分外刺眼。明日就是三朝回门,殿下至今都未提及。现在人已歇下,难道还学那些下贱坯子闯过去截人不成?
  来时自己还志气满满,让家里好好安心。却不想这才两日不到,居然就被连番打击,明日要如何跟家里交代?难道跟娘亲说,你女儿没本事,新婚第二日就没留住殿下的人?




第八十四章 禁(上)

  “主子,刚才大管事来报,殿下被太子急招去了东宫,请您先行回门,殿下稍后便至。”大丫鬟桂黎回禀得小心翼翼。
  “让人准备,即刻动身。”赫连敏敏扶正头上步摇,沉声吩咐。
  大婚三日可是殿下沐休,太子爷专挑今日唤人?
  “六弟意下如何?”太子一身明黄锦袍,神情掩不住的得意。
  宗政霖看着眼前奏折所书,神情凝重。太子居然想要掺和此事?
  “二哥,此事不妥。漠北战事在即,不宜再掀波澜。”
  太子那头正兴致高涨,被宗政霖一席话泼得顿时冷了脸色。
  “此事关乎大魏治国根基,怎能拖延不报?莫非六弟认为文不及武?”
  宗政霖皱眉。“此事尚可暂缓。”
  太子脸色彻底阴沉。果然不是一条心,之前还能将之当枪使,如今竟敢明着违背自己旨意。“既如此,那便不劳烦六弟为之烦扰。”
  开口让人送宗政霖出府,却又突然笑着拍拍他肩膀,“二哥可还没有好好恭贺你大婚。哪日得空,到你府中喝上两杯。”
  “臣弟荣幸之至。”
  坐在皇子府马车之中,宗政霖凤目轻合,唇角带笑。太子这一手真是出人意料,替他省下大笔功夫。既然有人抢着揽这个活计,那他何不尽早抽身?
  “叶开,往赫连府。”
  “是,殿下。”
  赫连府中,赫连夫人看着女儿容光焕发,笑容不减,终是放下心来。
  “既然殿下待你体贴,切记子嗣为先。万不可争一时意气,坏了大事。”
  “夫人,皇子妃,六殿下亲至。大人请二位过去见礼。”门外一小厮急忙来报。
  赫连夫人见被太子拉走的宗政霖来得及时,也是颇为欣慰。至少看得出殿下对赫连敏敏还算满意。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柳青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主子,为何不将府中难处说与夫人听?夫人能将赫连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定能帮您出出主意。”
  赫连敏敏神色复杂,半晌才叹了口气。“赫连家百年世族,最看重的从来不是哪一个女儿。而是最得用的那一个。别忘了,赫连府的**,远不止一人。”
  娘亲虽贵为正室,旁的却有两位侧室虎视眈眈。前任靖安侯的两位夫人,可都是出自赫连本家姐妹。至于原配为何“突发旧疾”,被继室取而代之,赫连敏敏清楚得很。大家族的残酷,比后院争斗丝毫不差。
  相对于娘亲的真心疼爱,祖父和父亲从来都是家族第一。现下自己在皇子府地位未稳,怎能自曝其短。
  “皇子府中内情,绝不可私下往家里送。否则休怪我不念主仆十几年的情分。”赫连敏敏神情阴冷,看着车厢里两个大丫鬟,严厉敲打。
  不几日,太子亲自上奏元成帝,揭发章和十三年春闱舞弊案,举朝皆惊。此事牵扯甚广,涉案考生监考官员者众,竟达一百三十七人之多。
  元成帝大怒,敕令刑部彻查,监察司取证。之后大半月盛京暗潮汹涌,三品大员接连落马。
  “你还有何话可说!”御书房内,元成帝一脚踢在宗政淳左肩,将人掀翻在地。
  “父皇,不关儿臣的事啊,儿臣是被冤枉的。太子与儿臣一贯不合,此事众人皆知!此番定是暗中陷害,欲将儿臣除之而后快!”宗政淳肝胆俱裂,吓得涕泪纵横,死死抱住元成帝左腿,大声鸣冤。
  “大哥,你此话何意?莫非想要栽赃陷害到本太子头上?父皇,刑部大牢中关押的大哥府上幕僚都已招认,众口一词,岂容他抵赖?”太子指着跪在地上没个人样的宗政淳厉声呵斥,接连数落其几大罪状,其情态恨不能将宗政淳打入死牢。
  宗政霖眼看两人争斗愈烈,冷眼旁观。
  “父皇,太子是因儿臣手上掌握有他私受贿赂,卖官鬻爵的罪证,才欲斩草除根。此番旁人皆无所察,只他一人揭发惊天大案,可见事有蹊跷,居心叵测!牵连如此之广,太子手中必有暗藏势力,图谋已久,其心可诛!”
  元成帝眼见两个儿子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气得将桌上镇纸抬手就朝两人砸去。
  “两个不知仁义礼孝的混账东西!”
  众人见元成帝暴怒,连忙跪下请罪,不敢妄动。
  “父皇,此事绝不止儿臣一人察觉。六皇弟早已知晓,却私自遮掩,知情不报。”太子抓住时机,立刻将宗政霖拖下水,倒打一把。
  元成帝目光犀利,直直望进宗政霖眼中,帝王威势尽显。
  宗政霖跪得笔直,毫不退缩。对于一旁叫嚣的太子,视而不见。
  “儿臣大婚回门当日,太子将儿臣叫至府中,商议上奏舞弊一事。在此之前儿臣对此一无所知。看过太子欲上呈的奏折,儿臣只说漠北战事为重,稍后再凑亦可。并无欺瞒之意。”
  “舞弊大案岂能拖延?莫非六弟欲帮人脱罪?”太子目光在宗政淳和宗政霖之间来回扫视,意有所指。
  “况且此番清查涉案官员,五弟岳家也一并牵扯在内,莫非儿臣一人之力,还能陷害诸位皇弟不成?”
  元成帝看着底下跪着的几个儿子,除了老四生有耳疾,未能卷入其中。其余人等,全数在列。目光极其复杂的扫过众人,元成帝神情讳莫如深。
  “顾长德!”
  “奴才在。”
  “将所有人禁于安元殿,无诏不得探视。”说完拂袖而去。
  宗政霖眼眸微缩,立刻明悟。此番元成帝必定彻查各府,短期内怕是离不了安元殿。自己被隔离在外,府中安插势力必然蠢蠢欲动。不知赫连敏敏可能应付得来?皇子府内院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你说什么?”赫连敏敏惊吓起身。
  “回正妃,殿下被皇上禁于安元殿中,几日都不得回府。府中各人无诏也不得探视。”田福山急得额头冒汗,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匆匆赶到禅若苑讨主意。
  淑妃那边已经传了信,元成帝严令后宫不得求情,违者重罚。
  赫连敏敏家学再好,也只是个妇道人家,哪里遇到过这等大事?一时间慌了手脚,六神无主。禁令来自于元成帝,连她爹都不敢违抗,哪里是她能应付的了?
  “这,这……”赫连敏敏双手握得死紧,脸色发白。“这可如何是好?”
  田福山看赫连正妃神思不属,已是乱了分寸,心下更为焦急。先生还有一日才回盛京,如今难道就干巴巴等着?只可惜正妃入府时日太短,此时也是无计可施。
  愁眉苦脸从禅若苑出来,走到半路,突然想起府中那个疏懒于管事的慕侧妃!瑶主子虽然平日不靠谱,但能得殿下看重,应该有些能耐的吧?田福山无奈之下,只好转道往丹若苑而去。
  慕夕瑶皱眉看着田福山,手中团扇也停了下来。
  宗政霖被他老子软禁了?难道他手下办事不力,被人查出首尾?
  “殿下被禁于安元殿,大皇子又在何处?”
  “除了四殿下,今日听诏入御书房的众位皇子,都被禁在一处。”
  慕夕瑶心下一松。既然抓了个遍,她还担心什么?看来元成帝是想彻查此事,将所有人扣押,防止里应外合,走漏消息。
  元成帝是想突如其来,打个措手不及?还是想以此为饵,诱更多的鱼上钩?慕夕瑶想着帝王权术,心下不喜。老这么神神叨叨,太过烦人。
  “皇上要钓鱼,咱们可别傻乎乎的往上面蹦跶。”慕夕瑶慢条斯理,从容自若。
  “六皇子府自今日起,闭门谢客。府中众人胆敢擅自出入,夹带消息者,——仗毙!”
  田福山看着慕夕瑶静坐凉榻,水墨画似的人物,一眼望去安宁美好。言语间却杀伐果断,血腥无情。吓得一个激灵,全身冒汗。
  这才是真正的瑶主子?竟与殿下有三分相像。说起取人性命,眉头都没皱一下,真真可怕。




第八十五章 禁(下)

  诸皇子被元成帝禁在宫中,各府内眷顿时张皇失措,四处奔走。盛京世家阀门也是齐齐震动,抱团扎堆不在少数。
  唯一的例外,就是大门紧闭,门可罗雀的六皇子府。一眼望去,六皇子犹如人去楼空,连个出入的下人都无。
  “慕氏,你这是何意?”赫连敏敏闯进来就看见悠闲逗弄一双兔子的慕夕瑶,气得双目通红。
  慕夕瑶见赫连敏敏亲临,起身相迎。“正妃亲临丹若苑,妾当好好招待。”唤了墨兰上茶,慕夕瑶一脸笑意,请赫连敏敏落座。
  哪知赫连敏敏毫不领情,双目泛泪,颤抖着手,指着慕夕瑶就是一通呵斥。
  “你三番四次阻我出宫求援,枉殿下对你恩宠浓重,危急时刻,居然得你如此回报!”
  赫连敏敏虽才入府几日,但却清楚得很,宗政霖是她今后所有指望,如今六殿下有难,怎能袖手旁观?这个女人不仅不出面奔走,还阻拦她回赫连府向父亲求援,分明就是看不得她在殿下危难时立功!
  赫连敏敏最气慕夕瑶不知轻重,争宠也不看看时候。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整府能有好日子过?
  两人正对峙间,苏蔺柔带着丫鬟匆匆赶至。一进来就是哭天抢地。
  “慕氏,你竟敢挟私报复,将我派回苏家的丫鬟打得半死不活。皇子妃,您可要为妾做主,这个女人趁着皇子府风雨飘摇,不仅不出谋划策,居然趁机排除异己,打压后宅!”
  苏蔺柔哭得肝肠寸断,身后下人抬着的,是被田福山派人打得血肉模糊的丫鬟。
  慕夕瑶听她说得危言耸听,眉头皱起。这宗政霖还好好的在宫里呆着,皇子府就“风雨飘摇”了?
  赫连敏敏听她出言无状,居然诅咒皇子府岌岌可危,这是指桑骂槐,暗指自己才进了门,就把阖府上下给克了?气得一耳刮子扇过去,把人打得摔倒在地,半天回不过神。
  “皇子府稳当得很,容不得你出言放肆!”
  慕夕瑶眼看这两个女人闹得满院子乌烟瘴气,无奈至极。
  好你个宗政霖!给她招惹麻烦不够,还惹得一身桃花债。现在他倒是在宫里清净得很,却把她的院子闹得人仰马翻。
  慕夕瑶让赵嬷嬷去叫田福山速速带人过来,自己稳稳当当坐在外间,任由苏蔺柔趴在地上打滚撒泼。
  田福山带人匆忙赶至丹若苑,就见瑶主子惬意坐在树荫下,脚边两只殿下送的兔子,蹦得欢快。赫连正妃被人扶着,气得脸色铁青,唇色泛白。苏侧妃哭哭啼啼,跪在地上使劲抹泪。
  田福山满头大汗,暗自叫遭。这样的情景,哪里是他能管的。如今殿下不在,府中最大的主子就是赫连正妃。可惜正妃压不住瑶主子气盛,只能屈居一旁。
  昨日先生回来,对瑶主子行事赞赏有加,很是认同。如今还是听侧妃的为好,待殿下回来,再一一回禀。
  “将苏侧妃送回芳华苑。殿下一日不归,一日不得出院门。至于正妃,劳烦总管亲自护送,请姐姐安心呆在禅若苑中,妾还不想落个逾矩的名头。”
  田福山赶紧照办,将一脸不可不可置信的赫连正妃送出门去。又叫人将声嘶揭底,哭叫打骂的苏氏急急拉走。
  等丹若苑里重新恢复宁静,慕夕瑶才起身照顾她儿子去了。
  如今元成帝最想要的,就是各人狗急跳墙,往他挖的坑里面跳。她可没傻到睁眼瞎的连路都看不清楚。
  按宗政霖布局之严密,第五佾朝行事之高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人揭穿?
  如今形势,以静制动,方为上策。赫连敏敏的亲爹赫连章,不是也沉稳得很,丝毫没有动作。怎么生出个女儿,差了这么多?
  倒是那个新来的万氏,让她刮目相看。此人不急不躁,更不添乱。严格遵守府中规矩,连院子都不出,只每日派人到前院打探宗政霖是否平安。
  其余妾室,甑瑜早被她关押。孔氏齐氏吓得没了精力四处蹦跶。不过有两个人,慕夕瑶非常上心。一个新来的安氏,一个老实本分的伍氏。
  这两个人都是不声不响,全无作为。这可不是“老实”就能说明问题的。皇子府出了如此大事,这两人竟安稳如初。存在感太弱,往往适得其反。
  自宗政霖被禁,慕夕瑶在皇子府已经做到极至。其他的,爱莫能助。
  元成帝看着近期各府奏报,面色黑沉如墨。这次突发奇想的一次试探,没想到得来的惊喜比比皆是。
  大皇子和太子两方人马最为活跃,连后院女眷也是奔走连连。不仅攀扯岳家,还连娘家势力能够拉扯的人脉尽数抱团,正要联名上书,保全二人。
  宗政明的势力倒是干净,只有清贵文臣替他求情,除了府中正妃回过娘家两次,其余人等还算安分。
  至于宗政霖,元成帝终于有了意外收获。翻看过比其他人多出几页的暗报,元成帝哭笑不得。堂堂一个皇子府,被侧妃慕氏整治得惨不忍睹。不是惩治这个,就是关押那个。府外看上去祥和一片,谁知内里是最闹腾的一个。
  想起每次见到慕氏,那丫头都鬼精鬼精的,元成帝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将宗政霖府上奏报丢得远远的。这简直就是一出闹剧!不堪入目。
  元成帝对慕夕瑶此番表现有喜有怒。这个他亲自指婚晋位,金口称赞过的侧妃,是不是太不负圣望了?关键时候她倒是干干净净把场面镇住了,玩了手极漂亮的威慑。可这对他的计划却是大大不利。看来宗政霖府上,这次只能作罢。
  反而是那新进门的赫连氏,让元成帝大失所望。赫连章的女儿比起他这个老子,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想起赫连章在刑部的赫赫威名,元成帝摇头叹息。
  短短七日,元成帝将朝中各系势力尽数清理,舞弊案涉案官员全数发落。等宗政霖几人被放出来,老老实实来到御书房时,元成帝早已没了当日怒气。气定神闲坐在书案之后,静静看着他们几人。
  “即日起,大皇子宗政淳调任礼部,手中兵权全部收回。”
  “太子于舞弊案有功,本应当赏。然则卖官鬻爵,经查属实。此番暂且功过相抵,着领翰林修撰《大正藏》三卷。之后继续刑部办差。”
  元成帝口谕一出,宗政淳立刻瘫软在地,痴痴傻傻望着前方,再无一言。太子神情扭曲,双目赤红,僵硬着领旨谢恩。
  众人告退时,元成帝将各府暗报一一发还,眼中神色意味颇深。
  除了六殿下嘴角直抽,其余人等莫不是汗流浃背,吓得赶紧告退。
  仔细看过奏报所言,宗政霖深吸口气,无奈至极。
  慕夕瑶明明可以借助赫连敏敏之手,光明正大坐镇府中。可那女人偏偏弄得好戏迭出,让元成帝看笑话!这分明就是挟私报复,气他给她招事儿。
  宗政霖想起慕夕瑶,又气又爱。此番得她之助,不仅后宅安稳,连暗卫都不曾曝露。相比起赫连敏敏,已是胜出太多。
  而他明媒正娶的正妃,宗政霖低头看着奏报。比慕夕瑶还大上一岁,却丝毫没有城府谋算,只想着回去找赫连章?幸而慕夕瑶将人拦下,不然元成帝那边赫连章和他都得记上一笔。
  赫连章此人老谋深算,清醒得很。他是干干净净的保皇派。这个身份不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宗政霖,都是非常有利。若是被赫连敏敏无心坏事,引来元成帝猜忌,得不偿失。




第八十六章 回府

  安国公看着面前一脸死灰的宗政淳,再三平复胸中气闷也无济于事。
  这次兵权被元成帝收回,坏了大事!漠北战事将起,在这个紧要关头调职礼部,完全是断他封王之路。想以军功起复,难矣!
  幸而太子也被发配修撰经书,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大正藏》三卷,至少能拖延太子两年,想要提前抽身,难如登天。而且翰林那帮子迂腐学究,清高惯了,谁的账都不卖。此番元成帝将太子发配翰林,显见怒极,要雕磨他性子。
  “春闱舞弊一案,你可有参与?”
  “外祖,本殿岂是那不分轻重之人!分明就是有人栽赃陷害,预置本殿于死地!”
  “陈德志不是你的人?”
  “这……”宗政淳语塞。
  “在你府上一呆就是近十年的幕僚,也能被人动了手脚?”安国公对于宗政淳失望透顶。
  “就凭太子,他还没这个能耐。此事虽然与太子大有干系,幕后之人才是罪魁祸首。这盘棋布局之精妙,棋子掩藏之深,不说是你,就是老夫,也绝难逃脱。”
  安国公眉头紧锁,左手两枚南海玉胆缓缓转动。诸皇子中,能有如此智计谋略者,非六殿下宗政霖莫属。可是十年前,宗政霖才几岁?如此说来太过勉强。难道是五殿下宗政明?可是宗政明本身也被舞弊案牵连其中,难道是掩人耳目?
  安国公越想越觉此中蹊跷,事情真是扑朔迷离。
  “如今走正途已然无望,不能靠才能拔尖获得圣上另眼相看,就只能让所有人都出不了头。”
  “外祖的意思是……”
  “行军打仗,可不只是功勋而已。”
  五皇子府中,五皇子妃一脸忐忑,畏畏缩缩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宗政明。
  “本殿有没有提点过你,让你近段时间约束你那不长进的舅兄?”
  “殿下,妾,……妾已然传了消息,可是……”
  “即日起,你好好在府中安养。皇子府内庶务全数交给莫侧妃打理。”
  五皇子妃听宗政明撤了她掌家大权,顿时面无人色,摇摇欲坠。
  宗政明看着眼前女人,恨极她平庸无能。几次三番交代她大事,回回出错,竟无一能成。回想起下人打探宗政霖这几日府中情景,不用想都知道,必是那慕氏出面主持,才能这般安稳顺遂。当初若不是这个全然无用的正妃,宗政霖也钻不了空子抢了他要的人。
  此次春闱舞弊一案,自己虽动了手脚,却另有人掺和其中。没有宗政霖推波助澜,事情断不会闹得如此之大。本打算让宗政淳再断一臂,不想宗政霖出手狠辣,居然将他老底给掀了,断其爵位前程。真是好大的谋算。至于太子那个蠢货,凭白担了兄弟阋墙的骂名,还给翻出过往罪状,简直愚不可及。
  至于自己被牵连其中,宗政明狭长眼眸内光华明灭,还真是小看了那只羔羊。八皇子宗政涵!起初以为宗政霖下手,竟无意发现他也差点被人暗算。可惜宗政霖警觉非常,第一时间断得干净,让宗政涵扑了个空。
  真是没想到,区区一个舞弊案,除了宗政淳那个冤大头,所有人都明争暗斗了一回。此次宗政淳和太子提前出局,后事如何,真是越发难以看透。
  六皇子府邸,宗政霖书房。
  “下臣恭喜殿下,旗开得胜。”第五佾朝羽扇在手,轻摇浅笑。
  “先生莫不是取笑本殿?”宗政霖一双长腿尽皆舒展,闲适靠坐紫竹榻上。手中酒杯轻漾回荡,脸上神态肆意清雅。
  “这回交手当真痛快。幸得先生当日提点,宗政涵那小儿果然伺机而动。”
  “殿下莫要记错了功劳。”第五佾朝洒然而笑。
  宗政霖也微微牵起嘴角。“她从来都不承认的。”
  “可惜侧妃女子之身,否则世间名士,必然有她一席。”
  宗政霖一顿,大笑出声。“先生觉得以她性情,生做男子,还能安心做一名士?恐怕饮酒作乐,携美同游倒是可能。”
  第五佾朝听宗政霖说得风趣,也是开怀而笑。
  两人笑过,才正经商谈之后大事。
  “殿下欲率兵出征?”
  “然。”
  “安国公可是正盼着殿下请缨出战。”
  “盼着本殿马革裹尸之人,不止他一个。”宗政霖冷笑。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有时候即便安安稳稳呆在盛京,也能送了性命。”第五佾朝说得信心十足。
  六殿下几日不见人,才一回府就和第五佾朝呆在书房,及至亥时三刻,方才踏足后院。
  赫连敏敏看着自己送去的吃食原封不动被送了回来,心知殿下必然失望自己有负正妃头衔。她心中也是懊悔难过,却不知该与何人诉说。
  她从来自视甚高,没有觉得输人一等。此番遇了大事,才明白人外有人。接到父亲书函之时,她已是明了自己短视,险些闯祸。若不是慕氏阻拦,恐怕现在殿下就不是冷遇,而是暴怒。父亲在书函中夸赞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利刃,字字剜心。若是父亲知晓他口中盛赞那个“不负吾望”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别家女儿,不知该是如何失望。
  “主子,殿下刚刚往丹若苑去了。”大丫鬟柳青回报得唯唯诺诺。
  “知道了。”赫连敏敏散了头发,一步一步走向床榻。
  躺在异常宽大的寝床上,她无法安睡。那个女人给她的压力太大,逼得她节节败退。之前信心十足的赫连敏敏,哪里想到竟会遇上这样一个慕夕瑶!
  再不能等下去,这个女人太过危险。否则殿下只会越来越看重她,眼中再无他人。可是按照慕夕瑶的精明,后院之中,又有谁人能拉她下马?
  赫连敏敏在禅若苑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慕夕瑶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的男人,嫌弃推开他俊脸。
  “殿下,丑。”
  宗政霖一滞。反了天了!竟敢嫌弃他仪容不整。狠狠瞪视慕夕瑶两眼,拿上干净外袍到双燕池里洗漱一番。
  再出来时,又是俊逸疏朗的六殿下宗政霖。看着男人干净整洁的面庞,慕夕瑶笑着扑了上去。小嘴讨好的叭叭两声亲在他脸颊,笑得得意。




第八十七章 转道

  “本殿在老爷子那里丢脸,娇娇很过瘾?”
  宗政霖被禁在宫中这几日,日日面对一干大老爷们儿,晚上也是独自就寝。眼下温软酥香美人在怀,终于如沐甘霖,心情舒畅。
  慕夕瑶挺着大肚子,示意他好好醒醒神,面前可是孕妇一枚。
  “殿下,您走得倒是轻巧。留妾在园子里应付几千只鸭子,叽里呱啦,烦死个人。妾很犯困的。”
  慕夕瑶逮着机会就告状。
  宗政霖笑开,小女人说话越来越随性,好歹他看过奏报,明了她意思。
  “嗯,娇娇累得慌,请安可免。”
  慕夕瑶美眸乍然间光彩流离,好不炫目。六殿下您真是太上道了!亲亲他喉结,惹得男人蠢蠢欲动。
  “殿下,安置。”慕夕瑶根本不搭理他作乱大手,小屁股一扭,得,转过去睡了。
  让你惹事招桃花,活该!
  宗政霖被慕夕瑶弄得不上不下,憋得难受。想着她几日辛苦,又舍不得折腾,只好僵直硬挺过了一夜。隔日大清早就爬起来练武冲凉,发泄积蓄一夜的火气。
  赫连敏敏看着下面莺莺燕燕,唯独左侧缺了府上最娇贵的人。
  “今早妾可是听说殿下昨日歇在了慕侧妃处,难怪今日没起得了身,应是伺候得太累,实在没法周全礼数。”
  苏蔺柔幸灾乐祸看着赫连敏敏,说得抑扬顿挫,好生婉转。
  那日让你趁机处置慕氏你端架子,这下让你悔不当初!赫连敏敏这个蠢妇,错过了殿下离府的绝好时机,让慕夕瑶借机而起,声势更盛。
  “伺候殿下就可以不来请安?”甑瑜没有丝毫作为妾室的谦恭,阴阳怪气随口插话。“姨母侍寝过后,不照样得去瑶华宫点卯。”
  一屋子人被甑瑜吓得全部噤声。淑妃娘娘和皇上私底下的事儿都敢挂在嘴边,这是恨不得找死是不是?
  赫连敏敏一大早就被苏蔺柔和甑瑜气得胸闷。这两个草包样的女人,怎么就非要和她过不去?有个慕氏已经令人非常头痛,现在还有两个聒噪得不得了的废物不停叫嚣,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侍妾甑氏,礼教疏乏。责抄《女训》三百篇,禁足三月。”赫连敏敏忍无可忍,直接挑了甑瑜杀鸡儆猴。
  “你敢!”甑瑜豁然起身,一把将手边茶水扫翻在地,怒目直视赫连敏敏,蛮横之极。
  “田福山,将甑氏拖下去家法处置。”宗政霖抬步而入,正眼都懒得看,语气冷凝。
  “表哥!”甑瑜眼泪汪汪,不敢置信的冲到宗政霖面前,抓了他袖袍就是一通痴缠。
  六殿下对女人主动亲近心存戒备,抬手将她一扔,人已在正屋外面。
  “表哥,你怎可如此待我?姨母让你好好照顾我的!”甑瑜发疯般对着田福山拳打脚踢,发髻散乱,妆容晕染。
  看着鬼一样的女人,宗政霖冷冷出言。“关禁闭半年,拖下去。”
  自宗政霖进门,所有人噤若寒蝉,心里吓得慌。怎么六殿下出去没几日,回来更冷了?难道昨夜慕氏招惹殿下不快?
  一众女人不知六殿下欲求不满,正没处发散火气。
  “摆饭。”宗政霖不耐烦。
  赫连敏敏为难。“这,殿下,侧妃还没到,是不是再等等?”
  现下宗政霖被甑瑜气昏了头,叫摆饭。待会儿若是回想起没等他的心肝肝,那还不怪她怠慢侧室?
  “慕氏身子重,产前请安就免了。无需等候。”边说边让丫环服侍净手,神情自若,规矩坏得理直气壮。
  赫连敏敏心下揪紧,面上僵硬的应下。这是殿下明着驳了自己正室的尊贵?
  苏蔺柔眼皮一跳,慕氏处处占先,请安都能不到,殿下这是要帮着她蹬鼻子上脸?
  其余人暗自怨恨,却越不过赫连正妃和苏侧妃。这两位都默默忍下了,她们还能说什么。
  “过几日宫中家宴,赫连氏准备一下。若要带什么人,自行决定。”宗政霖跟赫连敏敏交代,手中筷子却是搁下。
  “是。”赫连敏敏恭敬应答,看着他又是点到即止挑了些小菜,很是担忧。“殿下,还是多用些吧,办差时候可不能饿着。”
  宗政霖摆手,就着丫鬟递上来的温水漱了口。
  “不用。午饭不回府,晚饭直接在丹若苑用得惯了,不必劳神。正妃还是好好看看府内账册,让田福山给你说仔细些。”
  赫连敏敏听他意思,以后府里早间所有人在正屋摆饭,其余时候他是不来的。这样也好,至少每日都能看到人不是?而且殿下谈及账本,这是已经收了慕氏手中账册,交到她手里?
  脸上便好看了些,亲自送了宗政霖出门,才折返内室。
  “主子,殿下让您管理账册,您怎能就扔给奴婢了事。”蕙兰急得绕着慕夕瑶团团转。这上面的数额大得让她害怕,根本不敢接手。
  “你是说,主子我培养你们这么些年,临到头了,还要我亲自上阵?”慕夕瑶小腿一翘一翘的晃悠,捻了葡萄就往嘴里送。
  赵嬷嬷看着侧妃惨不忍睹的坐相,低头退了出去。
  殿下将皇子府明面上的账目,都交给了赫连正妃打理。特意挑出来的,都是殿下私产,一些重要进项,全数交到了主子手中。可惜侧妃不爱看,一脸嫌弃的丢给了丫鬟。这还真是抢都抢不来的福分。
  慕夕瑶看蕙兰一脸凝重,好心叫了春兰箬兰给她打下手。这才甩脱这个多余的包袱。
  宗政霖那个男人,当她不知道这些全都是障眼法?狗屁的重要进项。单凭这些毛皮珠宝就能支撑他的暗部和岳来楼?骗鬼!
  他手上的漕运和冶铁才是最大底牌。可惜不能明着示人,否则大家玩完儿。
  慕夕瑶一脸可惜自顾叹气,要是能把元成帝手上的军备给撬了,那进账……这想法太美,慕夕瑶摇头,还是等宗政霖登基,她再抱着国库的银子睡觉好了。
  “主子,赫连正妃派人来问,您这边小厨房的采买是随着大伙儿一块儿,还是单独找人去办?”
  桂嬷嬷笑着抱了诚庆进屋,一来就听墨兰提及小厨房的事儿。
  “主子,小厨房可得好好管着,万不可让正妃插手。”桂嬷嬷是于氏身边老人,对慕夕瑶自小疼爱,说话也比寻常丫鬟分量重些。
  慕夕瑶点头。吃食不尽心,还混什么后院。“暂时让田福山继续管着。出宫之后,让娘亲把你们几个家里人送些进来,也是时候进些自己人。”
  出宫开府,慕夕瑶可没打算让赫连敏敏独美于前。放过这次进人的最好时机,就是将府中半壁江山拱手相让。
  可以预见的是,到时候苏氏肯定也会不遗余力安插人手。赫连敏敏想一手遮天,未免太不切实际。
  桂嬷嬷墨兰听说慕夕瑶准备提拔慕府老人,顿时喜上眉梢。就凭殿下对这位的娇宠,还不是几句话的事。能进皇子府,比起慕府又是另一番光景。
  “她倒是抓得紧。”赫连敏敏冷哼。
  如今殿下看着是把府中大权交给她,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事儿有底线。她不能插手丹若苑的庶务。这也是宗政霖放心让她接管皇子府的原因。因为她“懂事”。
  赫连敏敏想起五皇子妃的境遇,心有戚戚。这些个皇子殿下,哪个又是真心体恤嫡妻不易。上有宫里主位压着,下有侧妃小妾逼宫。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就连被宗政霖禁足的甑氏,她也只能按例责罚,难道还真能撇开淑妃的面子把她给办了?
  不过已经出了个慕夕瑶,就不能让苏蔺柔紧随其后。
  “主子,事情已经办妥。”朱锦俯身递上一纸回信。
  “记得叫他们把手脚处理干净,绝不可暴露人前。”
  “是。”
  宗政霖傍晚回府的时候,被半路等着的苏蔺柔拦个正着。
  “殿下,家父有消息传来,特意交代妾,要亲自送到殿下手中。”
  宗政霖目光微闪,苏博文倒是雷厉风行。
  “跟上。”脚步一顿,半路转道芳华苑。
  进了芳华苑书斋,苏蔺柔取出书信,恭敬呈上。
  宗政霖将信展开,眉头微挑。
  宗政明果然想在文臣身上下功夫,如今被他笼络的士子文士不在少数。想不到肖烨亭也拜在他门下。
  这个当朝大儒,又是如何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宗政霖闭目沉思,右手轻点书案,试图寻找能请出山,又能与肖烨亭比肩的大魏名士。
  苏蔺柔看宗政霖凝眉不语,不敢打扰,只安安静静守在一旁。
  “苏氏。”宗政霖凤目盯着眼前女人,“准备一下,明日随本殿离京几日。”
  苏蔺柔大喜,赶忙应下。见宗政霖起身,急急跟着送了一路。
  “殿下去了苏氏屋里?”赫连敏敏放下手中女红。
  这是怎么回事?慕氏盛宠府中已是人尽皆知。怎么苏蔺柔能从她手里截了人走?
  宗政霖才踏进屋里,就见慕夕瑶一指将他儿子点倒在床,笑得促狭。
  “凉!”小不点边爬边往慕夕瑶身上扑。
  “娘!”慕夕瑶纠正。“混小子叫爹叫得清楚,一叫娘就捣蛋。”说着啪啪两巴掌赏在他肥嘟嘟的屁股上。
  宗政霖好笑看她嘟嘴不乐意,走过去接过诚庆,俯身亲在她水嫩诱人的唇瓣上。
  “本殿儿子可让你玩得高兴?”




第八十八章 遇刺

  “殿下,”慕夕瑶眼风一瞥,调侃而言,“妾可是久等殿下不至,才和诚庆玩闹。”一双美目滴溜溜在宗政霖身上打转。其实她当时点倒诚庆,看着他那张和宗政霖像极的小脸委委屈屈,暗自偷乐。
  “娇娇,你大可冲撞进来,将本殿拖走。”宗政霖顺手将儿子塞桂嬷嬷怀里,转身抱了孩儿他娘。
  慕夕瑶噗嗤一声笑出声,乐得眉飞色舞,“殿下记得此番允诺,妾迟早会捉奸成双。”
  “何需迟早,本殿满足娇娇心愿,稍后让你捉奸在床。”宗政霖一把抱了人往双燕池而去。
  慕夕瑶惊呼一声,吓得搂紧他脖子,咬了耳朵轻轻拉扯。
  这个男人被她调教得很好。上辈子的宗政霖那就是个渣,不止人品渣,脾气更渣。如今倒是知情识趣,两厢调情是家常便饭,个中乐趣也是随手拈来。
  墨兰看着桌上放凉了的饭菜,招呼蕙兰赶紧撤下,再行热过。这两位主子亲热起来,饭也不用,尽兴过后又饿得难受。保管待会儿主子又要和殿下闹别扭。
  应了墨兰猜想,赵嬷嬷等人候在外间,就听里面殿下刻意温柔,全是哄人的话。要不是非得留人伺候,真受不住两人腻歪。
  夜里宗政霖享尽艳福,揽了慕夕瑶在她颈间磨蹭。
  “本殿需带苏氏离京两日,娇娇莫要胡闹,照顾好本殿儿子。”宗政霖抚摸慕夕瑶越见明显的肚腹。
  慕夕瑶脑子一转,就知宗政霖这是要用苏博文开路,微微颔首。
  “殿下可知‘陶翁好酒,醉居玉泉’?”
  宗政霖一愣,世所周知“南陶北肖”,大魏真名士也。可惜陶公嗜酒如命,半步离不得豫州酒泉。每日也必定小酌两杯,丝竹助兴。多少人踌躅满志,欲请陶公出山。到最后都是铩羽而归,满腔怅然。
  “欲请陶翁,先拜琴伯。”慕夕瑶向往开口。这是一段类似于伯牙子期的至交美谈。可惜她无缘得见,一生憾事。身在后院,注定错过许多传奇。米虫的代价,就是头上的一尺半丈天。
  宗政霖凤目光华绽放,搂着慕夕瑶的大手微微收紧。这个女人……
  翌日,六殿下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带着苏侧妃踏上了马车。
  赫连敏敏眼看慕夕瑶没事人似的悠闲度日,疑惑重重。
  万婧雯捏着玉簪眉头紧锁。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殿下又突然传侍了苏蔺柔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都决定要对慕夕瑶动手,却出人意料的来了这么一出。接下来到底要不要动作?难道慕氏只是六殿下掩人耳目的一枚棋子?
  若是为了枚随时可以替换的棋子,那就不值当自己费尽心机。更何况掌握的人手能不曝露,自然最好。
  “朱锦,行动暂缓。”
  那个女人的诡异,到底是宗政霖刻意为之,还是她本就如此,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
  “主子,六皇子府消息传来。”
  女子青葱般的指尖拂过暗报,清冷出声。
  “不用管他人,只盯住慕氏即可。”
  不管她是不是受宠,都是死路一条。
  前往锦城的马车上,苏蔺柔僵直着坐立难安。六殿下自上车以来就一直批阅卷宗,没有一刻得闲。
  “坐得难受,就去后面的马车歇息。”
  苏蔺柔被突然出声的宗政霖吓了一跳,赶紧换个姿势,轻柔回应。“妾无事,就是有些闷,殿下无需顾及妾,正事要紧。”
  她怎么可能去后面马车和两个丫鬟待一处。好容易才靠近殿下些许,死也要抓紧机会,多露露脸,熟络熟络。
  稍稍向前挪近,抬手给宗政霖倒了杯热茶,“殿下,天气燥热,多饮些水。”
  宗政霖头也没抬,接过递到眼皮子底下的茶杯,刚刚触到苏氏指尖,突然凤目精光暴涨,甩手将茶杯向外掷去。
  苏蔺柔被宗政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茫然失措,回神时,已被宗政霖揽住腰身,从飞快前行的马车中跳了下去。
  “啊!”女子尖细的惊叫声响在耳畔,宗政霖微微皱眉。
  “闭嘴。”
  苏蔺柔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只来得及牢牢抱住宗政霖颈脖,整个人紧紧缠在他身上。
  看着眼前飞驰而过的树影,半空中擦肩而过的箭矢,这一切都让养在深闺的苏蔺柔差点晕厥。
  宗政霖才落地,就将苏蔺柔从身上拉扯下来,腰间佩剑在手,整个人杀气四溢。
  “出来!”男人怒喝出声,三尺青锋微微嗡鸣。
  卫甄带着侍卫将六殿下和苏侧妃护在中间,侧耳聆听周围动静。
  树林里静谧无声,宗政霖双目一合,瞬间就是剑气脱手,只遥遥往半空斩去。
  黑衣人见行迹败露,只能迎头而上。“动手!”
  苏蔺柔趴伏在地,只死死盯住宗政霖高大背影,双手将衣裙揉成一团,指尖扣进泥土,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二十几个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将宗政霖一行团团围住,拼死搏杀,一看就是顶尖死士。
  “殿下,您带着侧妃先走。”卫甄见情势危急,出手狠绝,招招致命,全然不顾身上中刀,只一心杀出条血路。
  “无需。”宗政霖余光瞥见苏氏老实呆着,遂抛下不管,内息运起,整个人一跃而出,杀入战团。
  眼见府卫接连受伤,宗政霖手上功夫再快三分。翻转腾挪间,周围死士纷纷倒地,全部都是眉心中剑,一击毙命。
  领头人见势不妙,企图撤离,却被卫甄死死纠缠,待得宗政霖空出手来,便知死期将至。
  环顾四周,见同来弟兄尽皆命陨,惨然而笑。“世人只知大殿下勇武善战,却不知六殿下才是深藏不露。某死得心服口服。”说完再不拖沓,拔剑往脖子一抹,鲜血喷涌而出。
  苏蔺柔早已吓得呆傻,此时正面血腥一幕,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殿下,应是蜀中来的死士。”
  宗政霖点头,听口音便知一二。
  “打扫干净。”
  “是。”
  等苏蔺柔恢复意识的时候,人已经躺在马车上,身上衣裳全部换过。
  “主子,您终于醒了。”红釉担心的看着她,眼眶通红。
  方才她们被抛在身后,只听前方兵刃相博,喊杀声四起,吓得躲在马车中瑟瑟发抖。等苏侧妃被殿下抱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意识,身上污秽不堪,裙摆上还沾了血迹。
  看着眼前贴身侍女,苏蔺柔恍然回神,摸摸心口,后怕不已。想起危急关头护着自己的温暖胸膛,苏蔺柔霍然坐起。
  “殿下呢?”




第八十九章 小产

  “主子,殿下已经先行一步。离开前吩咐在前面驿馆汇合。”
  苏蔺柔难掩失望的躺回去,脑子里全身男子高大的背影和握剑的英姿。
  以前常听人说一见钟情,苏蔺柔是不信的。今日见了不一样的六殿下,却觉怦然心动。不为殿下俊逸的外表,而为那种令人安心,值得托付的温暖。
  随着念想的转变,之前对慕氏的不甘,慢慢变成了憎恶。还有赫连敏敏那个占了正室位份,却毫无作为的女人,苏蔺柔一想起错过了惩治慕夕瑶的机会,就恨不得掰开赫连敏敏的脑子,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是有多蠢,才会留下这样的祸害在府中。
  她想再靠近那个给他安稳的男人,想得要命。特别是劫后余生,想被他抱着,说些安抚的话也好。
  马车在苏蔺柔焦急的期盼中,终于赶在天黑前抵达驿馆。
  “殿下!”
  宗政霖看着突然闯入的女人,面露不悦。将肩上衣衫拉拢,才抬头看着呆站的人。
  “何事?”
  苏蔺柔双唇颤抖,眼眸含泪,声音中隐有心痛。
  “殿下,您受伤了?可看过大夫?”
  说着自顾上前,抬手就要查看宗政霖伤口。
  “小伤而已,无事。今日你也受了惊吓,早些歇下,明日卯时启程。”
  苏蔺柔犹豫片刻,没有离开。有些倔强的看着他,低声祈求。
  “殿下,请容妾为您上药。耽误了伤口愈合,妾回去也无法向正妃交代,更睡不安稳。”
  宗政霖看着她明明畏惧自己气势,却勉强支撑一步不退,突然觉得有两分眼熟。
  是慕夕瑶。那个女人也是如此毫不退缩,倔强地抗拒自己索求,比苏蔺柔更加大胆放肆,没有畏缩,神色间桀骜不驯,却让他心驰神往。
  娇娇。宗政霖心下暗叹,才离开不过一日,竟开始想念。
  “不用,你退下吧。”说完转入内室,再不理会。
  苏蔺柔痴痴傻傻站在原地,唇角紧抿。
  她不会看错,刚才殿下眼中的温柔宠溺,真实得令她心碎。那是她如今极度渴望得到的,却被另一个人牢牢占据。咽下心中翻涌的苦涩,苏蔺柔轻声告退。
  赫连敏敏不是她的敌人,惟有慕夕瑶,那个丹若苑里享尽殿下宠爱的女人,才是首先要铲除的目标。或许她一开始的想法就错了,事情是要分先后主次,才能步步为营。
  宗政霖正怀念慕夕瑶抱起来娇娇软软的身子,就被敲门声打断了思绪。立刻冷了脸色,显见不耐烦。“何人?”
  “殿下,属下有事请见。”卫甄一听殿下语气就知不好。
  “进来。”
  卫甄僵硬移步,老老实实递上手中信笺。
  “殿下,离府前瑶主子特意吩咐,让属下晚上亲手交给您。”
  宗政霖微讶,慕夕瑶居然绕过他,让卫甄传达?接过信笺,挥手叫其退下。
  才一打开,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那是最初相处时,慕夕瑶极爱的“汀芷”。后来因他私下里爱她体香,再不许她胡乱涂抹。没想到竟用在了纸笺上。
  静心细读,簪花小楷清婉灵动,跃然纸上。
  “思悠悠,念悠悠,念道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宗政霖呼吸一窒,心跳擂动。看着女子温婉手书,这算是回应吗?反复默念几遍,捏着信笺的手指微微收紧。
  再也安躺不下,起身推开窗户,就见一轮明月,遍洒清辉。
  宗政霖道不清此时复杂难言的感受,只觉既喜且忧。想狠狠抱着那个扰乱他思绪的人,却无奈于相隔甚远,只余下数不清的思念和疼惜。
  六殿下被慕夕瑶一纸“情笺”扰得彻夜难眠,恨不能立刻打马回府抱了人好好亲近。
  而那个始作俑者却在丹若苑里过得自在。
  慕夕瑶临睡前想起那封书信,闷笑出声。
  谁让宗政霖出府不带她?想携美同游,她就偏要搅局。“鸿雁传情”这一招宗政霖应该还没尝试过,正好让他开开眼界。不让她出游,行,六殿下也别想着逍遥自在。不把他的魂给勾回来,慕夕瑶都觉得对不住怀孕时被他管的憋屈。
  苏蔺柔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陪伴六殿下一日,正打算借着“同甘共苦,生死相依”和殿下好生亲近,却被慕夕瑶简简单单一句调情,毁了个干净。
  她一心惦记的六殿下,如今正在隔壁睹物思人,哪里记得她一星半点。
  慕妖女功力渐进,越发妖气四溢,祸害无穷。
  第二日所有人都发现六殿下几次走神,稀罕非常。这还真是难得一见,六殿下平日四平八稳惯了,何曾有过心不在焉之时?
   只有卫甄死绷着脸,打死也不敢揭殿下老底。难道他要跟同僚解释,殿下这是被府中瑶主子勾了魂正思春?
  一行人在宗政霖示意下,终于赶在正午抵达锦城,才到城门,就被等候多时的苏博文迎了进去。
  苏蔺柔整理一番,被宗政霖送到锦城行馆。稍后她将以六殿下侧妃,翰林学士嫡女的身份,应邀参加潘阳郡主主持的诗会。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也是宗政霖给苏家的脸面。
  若非慕夕瑶有孕,宗政霖也会带她前来。比起苏蔺柔,显然慕夕瑶更胜一筹。这个女人家学一般,却神奇的诗书锦绣,才华横溢。这让宗政霖每每赞叹,却又气她疏懒懈怠。
  此番苏蔺柔现身潘阳郡主诗会,无疑是给世家透出消息,六殿下的侧妃,远不止盛传中的慕氏一人。苏家女儿也同样得殿下看重。
  另一边六殿下亲自列席锦城诗会出任考官,与众学子文士畅谈尽欢。在苏博文引荐下,又与数十大家侃侃而谈,文才尽显。更得年轻士子钦佩敬服。这也是宗政霖继兵部之后,在文风盛行的大魏,首次张扬的显露其诗词造诣的精深。
  六殿下在锦城意气风发,慕夕瑶却阴沉着脸听蕙兰回禀。
  “主子息怒。您现在最重要是顾及着身子,小主子可经不住您这般火气。”赵嬷嬷心惊胆战搀扶她,就怕有个万一,这可是掉脑袋的祸事。
  慕夕瑶面沉如水,眸子冷得吓人。
  “御医怎么说?”
  “御医说胎儿保不住了,三**恐怕要卧床调养些时日。此番根基损得太过,难免落下些毛病。”
  慕夕瑶缓缓闭眼,凝思片刻。
  还是避不开吗?已经让她想法子迁入莫绾清的院子,这样也不能保母子平安。只说不慎被皇子府小主子冲撞,当她慕夕瑶三岁小儿,哄哄了事?
  不会是莫绾清,她撇清楚关系还来不及,怎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是那日御花园中碰到的女人,还是新入府的李氏?
  “蕙兰,让田福山备车,你和赵嬷嬷随我出宫。”
  “主子,殿下临走前再三交代,让您好好呆在府中。”墨兰看她大腹便便还要出宫探望,急得出声阻拦,“要不奴婢替您走一趟?”
  慕夕瑶摇头否决,墨兰一个丫头在丹若苑里说话还能管用,去了宗政明府上谁还搭理她不成?
  几人拉不住铁了心要出宫的慕侧妃,只能禀报大管事备车。
  田福山跑的一头大汗,急急赶到丹若苑拦人。
  “主子,您可别为难奴才。殿下走时可是特意吩咐过,要是奴才今日放了您出去,改明儿殿下回来就能把奴才给办了。要不您再等两日,殿下回府陪您一同走一遭?”
  田福山急得团团转,这瑶主子怎么就专挑殿下不在的时候发难?这不是要他老命吗!
  慕夕瑶闲闲看着他,嘴上说得轻巧。
  “你是给备车,还是等着请御医?你主子我心里存了事儿就容易犯病。头疼脑热那是小事儿,早产血崩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
  田福山被慕夕瑶吓得冷汗直冒,哪里还敢停留,一阵风似的跑去办差了。
  赵嬷嬷几人恨不能堵了她那张百无禁忌的嘴!主子这毛病真是太令人操心了,不把自己当回事儿,还胡言乱语扯带上小主子!这要让殿下知道,所有人都难逃责罚。
  田福山看着慕侧妃带上侍卫匆匆离宫,赶紧书信一封快马加鞭往锦城送去。
  回想起自己到禅若苑搬救兵,意图请赫连正妃出面劝阻,却被对方推诿过去。田福山只能摇头叹气。赫连正妃如此作为,殿下又怎能对她上心。
  赫连敏敏考虑再三,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这事儿她要是管,就是往浑水里趟。阻拦那个女人,根本不用做想。拦不住人,就只能装贤惠的陪着一道去。可是五皇子府后院,她生疏得紧,何必为了给慕夕瑶撑脸面,不小心得罪了人。更何况不过就是五皇子府一个庶妃,小产而已,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值得劳烦她这个正妃前去探望?
  “主子,您这不去,万一侧妃有个好歹,怎么跟殿下交代?”冯嬷嬷担忧的看着她。主子就是想不明白,如今对侧妃好些,殿下自然也就对禅若苑看得顺眼。何必为了些旁枝末节,惹了殿下不快?况且这慕氏如今得意,稍微给她些好处,讨了殿下欢心才是要紧事。
  赫连敏敏听冯嬷嬷一言,心里不乐意。慕氏自己找事儿,怎能怪她头上?况且她去了也拦不住人,这不是白忙活吗?赫连府上百年世家,也没见哪个正室要靠讨好侧室邀宠。她就不信六殿下会不讲道理,宠妾灭妻。




第九十章 跋扈

  莫绾清听门房来报六殿下侧妃到访,很是惊讶。这慕氏顶着六七个月大的肚子上门了?莫非是来给她庶妹讨公道?
  “小嫂子,妾不请自来,多有叨扰。”慕夕瑶笑意嫣然,丁点看不出是来找茬。
  “哪里的事,都是妯娌,莫要见外。”莫绾清客气领她往慕夕婷院子里去。“庶妃昨日小产,伤心了一整晚,也不愿意吃东西。妹妹还是劝着点儿,如今身子本就受了罪,还不将息,以后怎生得了。”
  慕夕婷小产,莫绾清没有半点欢欣,反而非常不乐见。才从皇子妃手上接过掌家大权没几日,就出了这档子事,分明就是打她的脸。殿下昨日得了消息就在庶妃处安抚许久,出来也没给她个好脸色。此时慕夕瑶能来帮着劝慰庶妃,她反而乐得清闲。
  “你们姐妹好好说会儿话,我也不多留,要什么和门外丫鬟说一声就是。”
  慕夕瑶点头谢过,这才有空仔细打量床上躺着的人。
  脸色难看自不必说,眼眶下黑黑的印记,显然睡眠不佳。床铺被褥干净整洁,被照顾得很好。
  “想死是不是?”屋里没了外人,慕夕瑶脸色垮下来。看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
  慕夕婷空乏的眼中渐渐有了反应,看着慕夕瑶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已经听了二姐姐的话,求了殿下搬进侧妃院子,却还是遭人算计,没了孩子。昨日殿下耐心抚慰,却依旧平复不了内心痛楚。为何自己如此隐忍,还是躲不过去。
  “二姐姐,我安安分分呆在园子,只求有个孩子身边教养就很知足。既未争宠,也从不与人争执,为何府中还是容我不下?”慕夕婷性子软,历来习惯依附他人,如今连殿下都保不住她的孩子,她还能有何念想。
  “不想被人算计,就学着算计他人。你第一日进后宅是不是?这些道理都不明白。不是有人容你不得,而是容不下所有女人。应付不了后宅阴私,你有何能耐生下孩儿?即便侥幸让你得了一男半女,你又如何将之平安养大?”
  “你可别忘了,你在这里自暴自弃,下手的人可得意得很。别凭白无故给人害了还不知还手。我慕家虽不是豪门望族,却也没有任人欺凌的道理。”
  慕夕瑶恨其不争,简直如同上一世前身的翻版。那个傻女人错了一生,慕夕婷却如此年轻,万不该重蹈覆辙。
  “昨日怎么回事?”
  慕夕婷被慕夕瑶指着鼻子教训一通,求生的意志没被唤起,仇恨倒是滚滚而来。
  “昨日蒋庶妃带着小主子串门,先还好好的。后来小主子突然闹着要放纸鸢,侧妃便叫人带他到花园玩耍。那时我正在水榭纳凉,见了人多就想回屋避开,却不想……”
  慕夕瑶听得眉头紧蹙。蒋庶妃?莫非就是上一世欺侮第五佾朝妻女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可是膝下还有一庶女?”
  “是。殿下如今两子一女,她独得一子一女,平日在府中气盛,很是得宠。”
  慕夕瑶眸色黯沉,此事难了。那个女人是宗政明宠妾,可却不是个聪明的。此次恐怕担了罪名,却为别人做了嫁衣。即便能抓了线索往下查,恐怕也只能抓住对方弃子。
  “夕婷,你先养伤,此事不简单。蒋氏怕也遭人算计,幕后凶手另有其人。”
  慕夕婷一腔恨意本是对着蒋氏而去,如今听慕夕瑶话语,顿时没了抓拿。
  “当务之急,调养身子,求殿下在你身边放几个得用之人。小产之事,疏漏颇多。你仔细回想,这大热天的,小主子为何会闹着放纸鸢?更何况纸鸢一物,女童更喜。小主子怎会莫名其妙看上这女童玩意儿?”
  慕夕瑶镇定自若,头头是道。
  “即便顺藤摸瓜,恐怕对方早已想好脱罪的办法。你万勿冲动,凡事小心。下月姨娘会来盛京,到时再接你出府与她小聚。”
  话已说完,慕夕瑶起身道别。“记得还有爹爹姨娘盼着你好,莫做傻事。”
  慕夕婷双目含泪,点头应下。
  带着赵嬷嬷回去与莫绾清道别,转过拱门却正巧碰上个熟人。
  “这不是宠冠六皇子府的慕侧妃?妾该不会是眼花?怎地大着肚子来串门?难道说是探望庶妃?也是,一家子姐妹,总该走动走动。这庶妃运道差了些,掉了孩子。就不知侧妃此来会不会触了霉头,还是小心些的好,毕竟也有着身子不是?”
  慕夕瑶看着眼前花枝招展,金叉玉簪别了满头的女人,往后站开些。
  “何人?”慕夕瑶询问莫绾清留下的丫鬟。
  “回侧妃的话,这是殿下新晋的林庶妃。”
  这位主子最近得宠,三番四次顶撞莫侧妃,殿下都只是责罚两句,不动真章。身为莫侧妃身边丫鬟,自然是看不过眼。
  又是她。好死不死往自己身上撞。御花园里憎恶的目光,慕夕瑶可是记得清楚。
  “掌嘴。”
  赵嬷嬷蕙兰一呆,掌嘴?再看主子神色,果真是叫她们。哪里敢怠慢,急急叫了身后跟着的丫鬟和粗使嬷嬷押了那庶妃跪下,将她身后丫鬟拉开,眼看就要动手。
  莫绾清留下丫鬟傻乎乎看着眼前一幕,脑子里乱成一团。
  “你敢!这里是五皇子府。你要敢动我,殿下不会放过你!”被人死死压住的女人疯狂叫嚣,哪里想到慕氏嚣张到在别人府里肆无忌惮动手打人?自从进府,她就受尽宠爱,连侧妃都不放在眼里,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慕氏你别忘了,这里不是你六皇子府,容不得你说打就打!”
  慕夕瑶看着即便被押着也娇蛮跋扈的女人,径自走进一旁凉亭,稳稳当当坐下歇息。
  “蕙兰,点心。”
  蕙兰脸抽,主子您摆谱都摆到宫外来了?低头接过小丫鬟随身提着的食盒,将各色点心依次摆好,递过竹筷,小心伺候。
  “这么阴凉的地方,庶妃应该不喜欢。挪到太阳底下去。”
  见那女人被拖着跪在亭外拼死挣扎,慕夕瑶偏头向另一边望去,真是湖光水色,风景宜人。
  “你也知晓我在府上嚣张惯了?那你可有听说我只在府上嚣张?”
  女声轻柔,仅只一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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