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我爱躲在阳台观雨。
俯视视角下,湿润的大地就像是突然间开出了五彩斑斓的花儿,人们打着各式各样的雨伞或穿着五颜六色的雨披匆忙而过。
那是会随风飘动的花儿,飘着飘着,我的思绪便回到了儿时。
童年人小,心愿也小,小到裹进窗帘就能有十足的安全感,小到钻进由枕头和床单搭建的“山洞”里就可以原地称王。
每每想起那些明亮而奢侈的日子,嘴角总会忍不住地上扬。
不知道别人的儿时是否也同我一样,对空间窄小的地方情有独钟,而这种感觉在雨天最容易得到满足。
记忆中的下雨天,雨点温柔,雨声细腻,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氤氲着我的天空,整个世界就是暖黄色的。
一下雨,母亲就穿着暖黄色的雨披来接我,虽然雨披很容易撞色,但我总能在茫茫人群中一眼就寻到母亲。
雨披将母亲包裹起来,只露出红润的脸和秋水般的双眸。水滴从她的额头流下,是雨水,也是汗水。
坐在母亲的自行车后座上,钻进她那暖黄色的雨披里,小手紧紧环住母亲的腰。那种感觉用言语很难形容,是安全感,更是幸福感。
温热潮湿的气团在雨披下聚拢,偶尔一阵风刮来,潮热便会散去。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黄色的轻纱,潮湿的地面上隐约能看出暖黄的影子。
从前轮底下迸溅出的水花打到我的脚面上,我时不时地晃动一下脚丫,就好像在与水花进行一场随心所欲的游戏。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游戏让我乐此不疲。
我总喜欢依据地面反射的倒影猜测母亲现在骑行到了哪里,或是闭上眼睛估算行进的路线,然后掀开雨披看看是否与自己心里想的地方一样,如果一样,便会像中奖一样欣喜。接着再进行新一轮的“竞猜”,直到母亲喊我下车。
“抓好别乱动!”
或许是我沉浸在自导自演的情景里不能自拔,开始手舞足蹈了起来,母亲让我老实点。
每次母亲小声训斥我的同时,整个人会再往后挪挪,然后下意识地拽一拽身后的雨披。
此刻,我再次被暖黄色包围了起来,看着脚下雨水溅起的涟漪,听着绵密的雨声,感受雨水隔着雨披轻轻的拍打,搂着母亲的腰……
小小的我就像是拥抱了全世界,穹顶是暖黄色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长高了,长得比母亲还高。那件雨披早已不能同时容下我们两个人了,我的记忆同雨披一起,被存放在落满灰尘的地下室里。
如今,我们若想在雨天出行,多半由我开车载着母亲前往目的地。汽车的内置舒适宽敞,不会弄得我们满身泥泞。
然而,每当看着窗外穿着雨披路过的行人,我总会再次陷入回忆的旋涡,那路过的黄色雨披,正是我一去不复返的童真。
我的回忆总是带着暖色的滤镜,不论何时忆起何事,置于眼前的一花一草,一物一件都带着温暖的黄色,就像是下午四五点钟的阳光,即将退去却能在天边渲染出绚丽的霞光。
我和我的小确幸就隐藏在这黄色的暖被下,不会遗忘,也不敢遗忘,时不时地拿出来回味一下,也算是这碌碌生活中的一点救赎了。
(已载8月10日《德州晚报》)
■作者:徐铄芮 ■编辑:王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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