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但我竟不知道母亲的生日是哪一天，而且以后也不会知道了。
母亲兄妹五人，她排行第五，她的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和母亲一样都故去了，我再也不可能从他们口中获知母亲的生日了。
对于母亲的生日，我也曾问过我近八旬的父亲，他说他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母亲的生日。
打小，母亲的身体就不好，她说她能活下来就是一个奇迹。
母亲还未出生，外祖父就离世了。外祖母一个人拉扯五个未成年的孩子，生活异常艰难，而母亲又多病，单单那些医疗费，就压得外祖母喘不过气来。
母亲不识字，家庭的困窘，让母亲失去了上学的机会。但母亲是聪敏的，她的记忆力极其好，我小的时候，常听村里人夸奖母亲，说母亲是个聪明人。
邻居周奶奶刘大妈，有什么事都会给母亲说，让母亲帮她们记着，一旦有什么事想不起来了，就来我家问询母亲，母亲总能准确地告诉她们。
久而久之，母亲好记忆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母亲生下我的时候已经30岁了，这在那个年代，算得上高龄产妇了。
那个时候的农村妇女生孩子是不去医院的，所准备的就是烧点热水，再找一个接生婆。
我出生的时候是难产，母亲说为了生我她差点儿丢了性命。因为母亲身体不好，生下我之后，她再没有生育。
尽管我们家境贫寒，但我到了上学的年龄后，母亲还是把我送进了学校读书，她希望我能做个有学问的人。
母亲对我的学习很上心，常常督促我。我也没辜负母亲的期望，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可惜的是，母亲没有看到我上大学就去世了。
母亲去世的那年，我正读高二。
母亲刚住院的几天里，我是不知道的。等周末要回家的时候，父亲才到学校告诉我母亲住院了。
去医院看母亲，本来就瘦弱的母亲几乎脱了相，身体消瘦得让我不忍直视。但母亲的精神状态很好，她让我安心学习，说过几天她就出院了。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是在安慰我，她病得已经很严重了。
我回到学校没几天，班主任就告诉我让我回家，说家中有急事。在回家的路上，我就预感到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回到家，父亲在家门口正焦急地等着我，说母亲正等着我呢。我噔噔噔地跑回家，见母亲躺在床上，她的目光正望向房门口。
我蹲下来，握住母亲的手，泪就流出来了。
母亲在弥留之际，流露着无限遗憾。她说她看不到我考上大学了，看不到我成家立业了。母亲那渴盼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我，我泪如泉涌。
在我记忆中，母亲生前是对我说过她的生日的。
记得是我10岁生日的那天傍晚，天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母亲坐在油灯下看我写作业，等我写完作业，母亲摸摸我的小脑瓜，对我说，今天是我的生日，10年前的今天我来到了这世上，我的到来，给她带来了很多欢乐。
我问母亲的生日是哪天，母亲也说与了我，可是我没记住。以至于多年以后，无论我怎么想，也记不起母亲的生日了。
记忆中，唯有大雪和那盏昏黄的油灯，还有母亲那张洋溢着幸福的脸。
（已载5月18日《德州晚报》）
END
■作者：薛立彬 ■编辑：王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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