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途中接到父亲来电，说奶奶跌倒住院了，情况比较严重。我告诉他别着急，马上过去。
三个小时后，我在病房门前见到了父亲。
他擦了下眼角的泪水，对我说，奶奶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现在刚刚有些清醒，嘴里一直念叨着我，让我赶紧进去看看。
我问他医生怎么说，他摇了摇头。
我有些害怕，怕路上做好的心理准备在奶奶面前瞬间崩塌。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成年人要学会面对一些事情。
我定了定神，鼓起勇气推开了门。扑面而来的药水味，很是刺鼻，令我莫名地紧张。
奶奶撑开双眼，用微弱的声音说，她老了，恐怕再也不能照顾我了。
我说：“你的身体硬朗着呢！”可眼泪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她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个疼我爱我保护我的奶奶，怎么突然就要一去不复返了呢？
过去的寻常生活忽然像电影般，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赖在床上，让奶奶哄我。她会有好多办法，一块糖，或者是一个诺言。
起床后她会帮我穿好衣服，带我吃早饭。
有时起来晚了，上学怕迟到，我急忙吃两口饭就要走，可奶奶的手法总是稳准狠，一把就能抓住我，非让我再吃点，说要不然饿肚子上课受不了。
放学回家，远远就能闻到奶奶做菜的香味。她做的菜特别好吃，我和周围的小伙伴都这么认为。
他们都羡慕我有一位好奶奶，我也总是在他们面前炫耀奶奶的厨艺有多高，今天又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我不止一次地问奶奶，吃同样的饭菜，为什么我的个子越长越高，而她却越来越矮。奶奶每次都是摸摸我的脑袋瓜，然后嘿嘿一笑。
上大学，我去了外地。一打电话，她就说有空常回来看看，吃吃她做的饭。放寒暑假的时候，我基本上常住奶奶家。
我渐渐地发现，奶奶的厨艺是越来越高，只是做饭的时间却越来越长。她的腿脚好像不如以前那么利索，手抖得也越来越厉害。
终于有一天，奶奶摔倒了。她住院的半个月，我几乎天天守在她身旁。
奶奶奇迹般地康复了，连医生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回家后我再也舍不得让她给我做饭了。奶奶吃着别人做的饭，心里有些难过。
那一刻，我知道，奶奶真的老了，她的老好像就在一夜之间。
我天真地以为这次还会和上次一样，只需休养数日，奶奶就会奇迹般地好起来。
我错了。
几天后，奶奶合上了双眼，再也没有醒来。
那一晚，没有月光，如墨的天空闪烁着几颗寂寥的星。
人们正在睡梦中穿越黑夜，奶奶却永远地留在了昨天。
（已载7月3日《德州晚报》）
■作者：范大悦 ■编辑：王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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