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季节的变化，北方天气进入炎热的六月。树茂草长，布谷鸟叫了，桑葚熟了，大片大片青青的麦浪逐渐变成金黄，一场夏季大麦收由南向北逐步展开。每到这个季节，我总想到1981年6月下旬麦收的日子，想到丰年逢喜家有鱼令人难忘的那一天。
1981年是家乡平原县农村生产队实行承包责任制的第三年，由于农田灌溉及时加上风调雨顺，迎来小麦连年大丰收。六月初芒种后，天气炎热得好像凝固一般，开始进入收割小麦的日子。我家7口人仅麦田就八亩多，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父母就催促全家人带着水、干粮下地割小麦。快到中午时，全家人从麦地回来，稍作休息，妈妈做饭，爸爸带姐姐们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又去翻场。就这样，按麦熟的程度，收割完村北的，再收割村南的。
那年我上小学四年级，当时学校除高中外，初中、小学全部放麦假参加麦收劳动。那时农村的孩子都早当家，参与力所能及的麦收劳动，割麦子、拾散落的麦穗、翻场等，还要给家养的牛猪拔草砍菜，总觉得有使不完的劲。父母一不注意，我就大晌午头偷偷跑出来，不怕炎热，光着脚丫，穿着裤头，村南村北地转悠，看看村四周河沟里的水快干了吗，小桥下面桥洞子里有水的地方有没有鱼虾……正是下河摸鱼上树摘梨活蹦乱跳的年龄，没一刻消停过。
大约六月下旬的一天，麦子全部收到场院进行翻晒和轧场，我的任务是割草拔菜喂猪牛。上午在场院里就和几个小伙伴约好去割草砍菜，听说村东水库里抽水浇地水快抽干了，里面有鱼。我们坐不住了，吃完中午饭就背上草筐拿上镰刀，在大街上喊着小果子、二小子等几个小伙伴直奔村东三里多路的水库。
这个水库并不大，有四五亩地的水面， 但那时却感觉水库很大很深，在水库里向四周看很高，很让人恐惧。平时一个人不敢下去，大人们为了不让我们下水，吓唬小孩子们，说里面有水鬼，有时水里还窜出长虫、蚂蟥等。这次我们好几个伙伴一块来到这里，只见水库里的水确实少了，不是原来清清的，而是变成黄色，但比我们平时摸鱼的水还是深，我们走进水里，总体水深在腰上。我们先采用一种翻水方法：两手掌左右上下翻水，把水搅浑，有鱼的话，鱼会呛得张着嘴朝上，我们距离几米站成一排向一个方向边走边翻，这样来回几遍，水就变得浑些了。
这样翻了几遍没有发现鱼，看看太阳不那么热了，还得砍菜拔草，不然回家就得屁股挨巴掌了。我就上岸吆喝着“不逮鱼了，拔草去”。突然，就看到水库西头水里露出一条大鱼的黑脊背，在水里一旋，又进深水了，我一看大叫一声“有大鱼”。由于没有看到，他们都不相信，我发誓后，他们才同意继续翻水，翻一遍看不到鱼又翻一遍，突然我看到那条大鱼在西边水边上，伙伴们也看到了，我们在水里连滚带爬，我跑在最前面，我想用双手把鱼挑到没有水的地方，结果鱼一使劲，一下子向水里猛窜，又进水里没了踪影，手触到鱼身子，滑得抓不住。大家都看到了，这是一条黄河大鲤鱼——水库的水是从引黄干支渠到这里的。
这下大家都有了逮鱼的高兴劲儿，又开始双手翻水，一两遍后大家都认为鱼会在东面出现，他们几个在东边，我认为鱼会在西边，我就在西边看水平面的动静。突然，我看到那条大鱼果然出现在西边，我紧张兴奋得要跑起来，心想这次不能再挑了，要按住它。心里想着，人在水里跑着，伙伴们看到了，也围上来了，我离鱼还有几米远，一下子就扑上去，双手把鱼头部摁进泥里抱结实，然后把它扔到没有水的硬泥地上，那条鱼在地上蹦跶着、跳跃着，但已经成为我的俘虏。伙伴们都围上来看，果然是一条二三斤重的黄河鲤鱼，金黄色的鳞片，长长的嘴须，红色的尾鳍，嘴一张一张的让人兴奋。已经抓到了鱼，我就想赶紧去割草，小伙伴们不同意，让再去翻水，我也不好反驳，就又去翻水，结果再也见不到一条鱼。太阳快落山了，大家失去了逮鱼的兴趣，都赶快去拔草。
因为逮鱼耽误了时间，菜草拔得很少，晚上到家虽然菜草少，却只是挨了一顿数落。爸爸用杆秤称了这条鲤鱼，用老秤称有一斤六两重（16两一斤的秤）合计有二斤半多。特别是那天下午，我家的麦子轧过头场收起来后在场院里很大的一堆，麦粒饱满估计有七八千斤，是承包责任制三年来小麦收入最多的一年。
当天晚上，母亲将鱼收拾干净，炖在小锅上，在院子里摆上小桌，全家人准备吃饭。突然，村干部来我家送来一个红色的通知书。原来，在平原恩城二中高中毕业的哥哥参加高考，被济南陆军学校大专班录取，这个通知书就是录取通知书，直接发到家中，上面简要介绍了济南陆军学校情况、学员毕业后是军队基层指挥员等。父母都目不识丁，我们当年也无法理解“基层指挥员”是干什么的，又让后院稍有文化的院中爷爷李品清来看，最后理解为学校就是军校，毕业后就是军官！
晚上，院子里煤油灯光摇曳，父母很高兴——哥哥被军官学校录取有了着落，家中小麦又是历史以来的大丰收，特别是鱼出锅的时候二姐说，今天就是丰年逢喜事家有鱼啊！全家人沉浸在无比喜悦中。
（已载6月20日《德州晚报》）
END
■编辑：王晓松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