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雨声淅沥。电话铃响,却是A君,说是今晚登门造访,借着雨夜,喝酒谈天。
A君,我十几年前驻队时的朋友,那个时期他正在乡镇,分管我们驻队的村子。他人高马大,说话做事敞快豪爽,喜爱交友,一来二去我们便成了朋友。后来我回城,他也到了城里,开办了一家私人公司,没成想三五年间成了气候,人也阔气多了,还是经常来我家喝酒聊天,却不知今夜又要说些什么。
一会儿工夫,他就风风火火过来了。一杯老烧酒下肚,彼此话多了起来,A君提及了他的家庭,说起了他的父亲,他说,父亲节那天,他约了哥哥姐姐们一同回乡下的老家看望父亲,中午在店里喝酒,他说他给82岁的老父亲唱了支歌,是崔京浩演唱的《父亲》:
“……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的肩,父亲是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
唱着唱着,A君说他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眼眶里却涌满了泪水,而一开始不让他唱歌的父亲,此时也老泪横流了,父亲赶忙说,“别唱了,别唱了,我们喝酒,我们喝酒!”A君说到这里,眼角又一次湿润了。他说和他的父亲相处,就像朋友一般,他热爱他的父亲,敬仰他的父亲,更疼爱他的父亲。
A君说,他母亲死得早,他是在父亲的宠爱下长大的,记忆最深刻的是,17岁那年他考上了县城重点中学一中,时任公社供销社主任的父亲,那年55岁,高兴得了不得,带领着他,一人一单车,行程三四十公里,从齐河到济南千佛山游玩。A君说他清楚记得,千佛山下有个卖萝卜的小摊,青皮红瓤,他第一次见到,挺贵的,一块多钱一斤,他不吃,父亲非要花钱给他买了一个。
A君说那个时候他很不懂事,为了一个女同学而决定不来一中读书,父亲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到城里请求一位老教师劝说自己的儿子。
A君说,那是个秋天的午后,他走进那个很大院落的单身平房,门敞开着,房间里空荡荡的,桌上的碗子盘子还没收拾,而父亲侧面躺倒在东墙下那张单人木板床上。A君一眼就看到了父亲的脚,看到父亲脚上穿着一双露脚后跟的袜子。
A君当时眼泪就哗地流下来了,刹那间似乎长大了许多,他说他没有想到一直让自己吃好穿好的父亲,竟然自己这样的勤俭。从此,他再也没有违背过自己的父亲,进入了一中读书,而且也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学习一直出类拔萃,一直到考入大学。
停了一会儿,他又缓缓讲起,还有一件事使他至今难忘,那是在他考上大学的那年冬天,那个冬天风格外大,特别冷,一日,父亲冒了严寒,坐了一宿的火车,一大早就赶来学校给他送棉衣,当他从父亲手上接过厚厚的黄大衣返回宿舍时,A君说,他竟然傻得忘了回头看一下站在大门外的父亲,竟然不知道问问父亲冷不冷,吃没吃饭……A君说到这儿,眼里早已蓄满了泪花。
他低下头来,摆弄着挂在胸前的一个小铜钱,说,这就是他很小的时候,父亲挂在他脖颈上的护身符,他一直就这么戴着,无论走到哪里,也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看到它,就会想起父亲,好似父亲就在他的眼前。
A君说,父亲为了他们一直没有再娶,没黑没白把他们兄妹几个拉扯大,真的很不容易。我静静地听着他的述说,内心也被这位普通而又伟大的父亲感动了。
A君长长地出了口气,缓缓地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买辆车,带着他的老父亲重游千佛山,然后再到东北走一遭,去看看父亲的二弟,他的二叔,到二叔的坟前举一抔黄土,燃三炷香,了却父亲未了的心愿……
夜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A君下楼走了,我伫立后窗,在明灭的灯影里,望着他的背影,在淅沥的雨丝中,缓缓拐出了长长的巷道口。我伫立了良久,感慨了良久:我们生活的这个大千世界里,究竟发生着多少平凡而又伟大的动人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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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学民 ■编辑:王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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