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节,我都开着车“接”已故的父母回家过年。虽然从我家到父母的坟头,只有几百米远。我不但开着车去“接”二老,我还开着车“回送”爹娘。我不是为了炫耀自己有车,也不是迷信,只是为了告慰天堂的双亲,了却父亲的心愿。
父亲一生很是要强,是过日子不甘人后的性格。住了半辈子土坯房的父亲,见村里有人盖起了厦房,父亲更加拼命地劳作,黑白地忙活,种地,养猪,喂牛,攒钱。不几年,我家也盖起了厦房。我家是村里第三户盖厦房的。
一分开地时,各家各户都是用牛或驴拉着碌碡轧场,太慢。后来,有人置了拖拉机,三轮车,轧起场来快多了。父亲把刚打下的麦子,除了留出种子外,全部卖了,一家人吃了多半年的粗粮,买了一辆三轮车。
父亲说,过日子,可不能让人落下。
天有不测风云,在我家日子越过越红火的时候,母亲脑梗接连住了两次大医院。祸不单行,父亲又查出癌症晚期。我家的日子艰难起来,落到了别人家后面。
一天,父亲拿马扎在院门外晒太阳,见邻居家门前停着两辆轿车,父亲羡慕地问邻居说:“这是谁的车啊?”
邻居说:“谁的车能停在俺的门前啊——俺儿的车啊。”
父亲说:“你两个儿都买了车了吗?”
邻居说:“嗯,都买车了。”
父亲听了这话,脸挂不住了,父亲气喘吁吁地回到家对我说:“怨我怨我,全怨我啊,唉!”
我不解地问父亲说:“你这是说的啥,爹?”
父亲自责地说:“人家邻居买了车了,两个儿子都买了车了,要不是我和你娘这病,咱也买车了吧?”
我安慰父亲说:“爹你壮壮实实地活着,我一定让你坐上轿车的。”
爹摇摇头说:“别安慰我了,我是挂着你的日子,我,也就坐纸的了。”
我的心里猛的像被扎了一下:“你说啥呢,爹!”但凡手里有钱,我是多么想立刻买回一辆轿车来,让父亲坐上一坐,感受感受啊。可是……
父亲是带着遗憾走的。
几年后,我终于有了自己的轿车。
春节又至,我驱车来到父母的坟前,点燃了一柱香火,默声念道了一句:“爹,娘啊,儿开车来接二老回家过年了。”我仿佛看见了父母跟着我上了车,上了我才买的轿车。我似乎又看到了父亲了却心愿的笑脸。可是我自己,却已泪湿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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