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军(云南昆明)
上学的时候腿伤了
父亲背我去学校
整整一个月
我没想过有一天父亲
会再也挺不起脊背
回老家的路上天降大雪
我们蜷缩在货车厢里
父亲把军大衣盖在我们身上
那时我没想过父亲会不会冷
爷爷走的时候
父亲跪在地上垂泪
我第一次见弯下膝盖的父亲
我第一次见父亲的眼泪
躺在病床上睁开眼
父亲说像丢了什么东西
我想告诉他:时间刻刀
拿走了他的一叶肺
拿走了他的呵护幼鸟的翅膀
他轻轻喊疼
我不知道父亲会喊疼
我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软弱的父亲
王楠(河北黄骅)
我的父亲很腼腆,不爱说话,不擅表达,我也是。
谈及我的父亲,印象最深刻的是他那板着的脸。我怕他,在他面前,我几乎是一声不吭,但心里却惊得像有只小鹿在砰砰乱撞。就算避免不了和他说话,我也总是尽量去迎合他,希望他能稍稍展开那紧皱的眉头。说来可笑,父亲的笑容竟在我的记忆里越发模糊了,许是我长期不敢抬头看他的缘故吧。
从我记事起,我从没给父亲在父亲节送过什么,甚至把“爸爸,节日快乐”这几个简单的字挂在心里却锁在嘴边。小学时,我以为父亲节是一份昂贵的礼物,可是我没有钱,只好作罢。初中时,我攒起了父母给我的零花钱要去买礼物,可我竟不知道父亲的喜好,怏怏放弃。高中时,我用拙劣的文字亲笔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可父亲正在出差,又只好草草了事……我恨自己的爱在心头口难开,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二十有余的我,还是没有勇气说出那几个字,也许我是个怯懦的胆小鬼吧!
七岁的时候,一年级,下了大雨,父亲蹬上雨鞋,抄起伞就往学校赶。暴风吹折了我的小伞,父亲便把他那大伞使劲地往我这边倾。到了家发现,父亲的后背一面深一面浅。十三岁的时候,我读初一,有一天晚上十一点发烧,父亲把我裹成个粽子,骑着电动车就到处找药店,直到我输完液退了烧,父亲才稍稍舒了口气。十六岁的时候,我正读高一,月考考砸了。一向看重成绩的父亲没有责怪我,只是边安慰我边帮我分析失利的原因,第二天家里就多了位“一对一”的老师……
今年,大学毕业,逃离了让我多年来战战兢兢的父亲节。相隔千山万水,想起从前的过往,却是泪眼婆娑。这一刻,发现自己的靠山不在身边了……
“时间无情,它会把你欠下的对不起,变成还不起,又会把很多的对不起,变成来不及”。我忘不了在接我回家时父亲为我拎起的大包小包行李,我忘不了在车站送我时父亲僵在风中的背影,我忘不了……
可任凭我怎样后悔,这个父亲节终究是他一个人过了。
毕筱净(云南德宏)
从前没听说过有父亲节
只知道有父亲的日子
我天天像过节
如今我点燃记忆的油灯
追上那辆奔驰在前方的自行车
穿越遥远的时空
带上父亲节的祝福
去陪伴亲爱的父亲
过一次节日
蒋德明(吉林长春)
小时候,我有许多宝物——
我有一柄结实的雨伞,无论多大的风雨和险阻,都能把我包裹其中。我的内心很踏实,因为这柄伞给了我无穷的安全感。
我有一本百科全书,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总会给我最详尽的答案。我的内心很充实,因为这本书给了我莫大的鼓舞,求索一生,求知不止。
我有一台收音机,无论何时何地,总能给我最动听的故事。我不断成长,收音机不断播放,那些故事中的勇敢、睿智、乐观、积极的人,给予我努力奋进的力量。
——那是我的父亲,万般变换关怀的方法,不变的是眼中的慈爱。
如今我已长大,父亲也有了许多依仗——
他有一件温暖的衣裳,不论冬寒夏暑,一定早早换在身上。
他有一台电视,大事小情,近况远景,事无巨细念给他听。
他有一本说明书,没有任何新鲜事物能难倒他,大半辈子没接触过的玩意,只要打开说明书,手把手教给他。
他有一辆代步车,年轻时没去过的地方,都会知心得带他舒适到达。这车很大,载着家人、亲情、传承和希望,一路向前,快乐永久。
——你曾是我的宝物,而我终成你的依仗。
刘文峰(山东德州)
拣一个合适的秋日撒下了麦种
转动的辘轳有一副农民的嗓音
父亲给麦种喂饱了甘润的池水
麦粒里的江河又回来反哺父亲
拔节的麦苗像一只一只蚕娘
抽出一截春,又抽出一截夏
父亲望望田野和儿女,笑了
笑容里汪着一层细亮的油花
颤颤悠悠的扁担挑着熟麦捆
挑起六十年生涯的风雨里程
挑回来立在“家”的基座上
时不时像旧的钟锤一样摆动
等待翻场的竹耙像一条条琴弦
把它抚奏的是几根粗糙的指节
弦上住着青的山,住着绿的水
住着或丰熟或秕瘪的那片田野
东升的太阳西沉的月亮,轮流
喂壮了父亲,也压弯了他的腰
撮一口新麦,嚼着嚼着就醉了
父亲背靠在麦垛上眯了一小觉
杨华(山东青岛)
父亲一米八五 长期
超负荷受力腰椎变形
他 一点一点矮下去
由一条直线 变成
偏离开四十度的曲线
他走路不用拐杖
倒背手的方式平衡身体
我无法感知这种走路的疼和累
躬身的路 一走十几年
直到把自己重新拉直
放回地平线以下
(以上诗文已载6月19日《德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