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恕得未来

今天观点君跟你分享一篇书评，关于《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这是一本非常值得读的好书。南非的自由之路给了世界另一种可能，在强制惩罚和集体遗忘之间，还有另一条路。这条路上，更注重对人心的触动和对罪孽的解构。

宽恕得未来

文/杨公振

德斯蒙德·图图是拯救整个南非的代表人物之一。当一个国家、民族，经历了颠覆性的改变与动荡后，如何处理这些改变与动荡带来的影响，通常比改变本身发生更难。在南非结束了种族隔离制度后，该怎样面对那些曾经的凶残、极恶的罪行，以及人与人关系的重建，一点也不比推倒种族隔离的重墙简单。

在《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这本书里，图图大主教写到：“新的制度安排带来许多新气象，但是旧制度的某些方面还会苟延残喘，好像沉重的裹尸布笼罩着新时代。谁也么有那样的魔杖，可以让新制度的设计者手执着挥舞，嘴里念叨着‘嘿，快变’，就会把南非在一夜之间变成到处流淌着鲜奶和蜂蜜的天国。”他清楚地知道，持续半世纪之久并以残酷手段得到有效加强的种族隔离制度的余毒，还会在今后的很长岁月中影响着他们。

在我们传统观念里，处理方式问题的可能并不复杂，通常两种：一种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解放”运动，另一种是，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或者都不许说的集体遗忘。第二种方式，人们尤为擅长与被擅长。

但在南非，有一种叫乌班图精神的东西，大意是对他人仁慈。图图大主教曾说：“具有乌班图精神的人心胸开阔，乐于助人，见贤思齐而不忌妒贤能，因为他/她拥有适度的自信，而这源自如下认识：自己乃是属于一个更大的整体，当他人受到伤害或死去时，当他人受到折磨或压迫时，这个整体就会消失。”“在乌班图精神的感召下，人们相信即使种族隔离的支持者，也是狂热制度的受害者，相信无论加害者愿意与否，他在实施伤害时也必然失去了人性。”

乌班图精神让南非在面对种族隔离制度结束后，产生了一条令人匪夷所思的道路。他们建立了“真相与和解委员会”，也叫“真和会”，来帮助坏制度下被伤害和施加伤害的人。以真相换和解，是真和会的宗旨。他们号召人们能坦然忏悔，大胆说出真相，即可获得罪行赦免。

这种做法不仅冲击了所有人的是非评判标准，也更让当事人，尤其是受害者和他们的家属难以接受。当一个人说出事情的真相，就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法庭，对自己的罪行不承担任何后果了吗。这怎么看也不是一个现有司法体制可以容忍的事情，更不是一个受害者民族能够接受的提议。

普遍意义上的司法体制都是惩罚性的，犯了罪就要挨罚，服刑坐牢枪毙都是应当应分的。惩罚性司法对犯人的改造由外而内，在监狱中是铁窗和制度把人硬性磨平，不论本心是什么样的，最终结果只是根据牢狱长短计算成果。

图图大主教在书中特别对比了惩罚性和恢复性两种司法的区别：在惩罚性司法中，毫无人情味的国家在施行惩罚时几乎不为受害者着想，更不要说为罪犯着想。与此相比，在非洲的传统法学中还有一种恢复性司法。后者关注的重点不在报复或惩罚，而是本着乌班图精神，努力疗治创伤、恢复平衡、复原破裂的关系。这种司法力图救助的不仅有受害者，也有罪犯，他们应该得到机会重新融入因其行为而被伤害的社会中。

选择哪条路，意味着我们的初衷来自哪里，希望有怎样的未来。是希望几刀下去，让所有事物都看起来方方正正，还是从内心达成和解，温柔地修复残败。

这几乎是一条自己逼自己走上的绝路。“人们强烈地感到普遍大赦等于遗忘。有人指出，我们任何人都无权说‘让过去的事过去吧’，然后挥手间一切就真的过去了。我们共同经验其实恰好相反——过去的一切不是消失了、沉寂了，而是令人尴尬地顽固存在着，它将不断回过头来纠缠我们，除非我们彻底地解决一切。我们必须直面禽兽，否则它就会反过身来要挟我们。”图图说。

当然，“真和会”并不是要求所有司法都变成温柔的和解，而是要求在特定时期内，的确是由制度引发的恶性事件的当事人，才可以得到以真相换赦免的资格。如何判断和推动这件事，正是《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这本书里重点讨论的。不是宽恕一切罪恶，而是对坏制度下人的一种宽恕与救济。

南非的自由之路给了世界另一种可能，在强制惩罚和集体遗忘之间，还有另一条路。这条路上，更注重对人心的触动和对罪孽的解构。

不论是这本《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还是《乌合之众》、《群氓之族》、《路西法效应》等等，都试图探讨个人在制度与群体之下是何等无力和盲从，对于这种无法克服的本能，我们不能视而不见。相反，唯有足够重视它们对人性的影响，才能让和解与自由的种子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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