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

戰士

小时候经常可以看到一个提着破马扎，拎着破帆布挎包的老人。老人好像永远不知疲倦的在周围村镇沿着乡村土路转悠，好像是一个外地行乞的乞丐，可是他好像又跟谁都很熟，跟谁都能打上招呼，甚至对于一些上了年纪的人，都能叫上他们的小名。就因为他待人和善，所以即使他穿的再破，打扮的再不成样子，也没人愿意把他当做乞丐，特别是我们的父辈更愿意把他当做忠厚的长者。我们小时候不懂事，把老人当做那些惹人讨厌的，又傻乎乎的乞丐来捉弄，可是他从来都不会发怒，甚至从他那脏兮兮的口袋里掏出都快化了的水果糖给我们，周围的大人就说，看啊，他多疼你们啊！你们赶快走吧，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我们稍大一些，知道老人是我们当地的人，年轻的时候还当过兵，没儿没女的，连个老伴儿都没有。这时的我们觉得老人很可怜，遇到有小孩捉弄他的时候，我们也会把他们撵走。

慢慢的，我们长大了，老人也更老了。过去差不多隔三差五的就可以见到的老人，腿脚也没有以前那样灵便了，每当在街上看到老人那颤颤巍巍的样子，你都不忍心去看，甚至替他捏了一把汗，害怕一场小小的感冒，害怕路边突出的一小截石头。岁月不饶人啊，老人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过去整天不离手的马扎也不知道那里去了，只有那只破帆布挎包还晃晃悠悠的挂在老人的肩上，而那只破帆布挎包也更破了，破的甚至装不了几个苹果。可是每当老人碰到小孩子的时候他又会笑吟吟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苹果或是一个核桃，看到那脏兮兮的苹果或是核桃，又有哪个小孩子会要呢?反倒是我们这些当年捉弄他的如今也快成人的人，去小卖部里给他买盒烟，或者是把他的烟袋装好点上。

又过了几年，我大学毕了业。记得姥爷过生日的时候，无意间和姥爷聊了起他。姥爷说，他与姥爷同一年入伍，不过姥爷在解放战争结束后就复员了，而他紧接着与百万大军进入朝鲜战场，同美国鬼子厮杀，而他也就是在那时候把脑子给美国鬼子的炸弹给震坏了，也可以说他的思维永远定格在了战场上的那天，脑子里全是惨烈的战斗场面和牺牲战友的惨状。朝鲜战争结束后，他复员回到家乡。当村里分配他同其他社员看守粮仓的时候，很多时候他就会半夜跳起来抄起挑水的扁担，就喊冲啊杀啊，吓得其他社员以后没人敢跟他一起看守粮仓了。也就是这样，他作为有功的战士，虽然光荣的回到故乡，却连个老婆都没娶上。改革开放以后他就带着从部队带回来的帆布挎包和看守粮库时候坐着的马扎在乡里到处流浪，然而作为一个对国家有过巨大贡献的人，又有谁会去为难他呢？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到处流浪，住进了镇政府办的敬老院。每当看到老人，我都会远远地注视他一会儿，替自己，也替国家。

 

杨文水，山东省即墨市丰城镇泉子头村人，出生年月不详，曾参加解放战争和朝鲜战争，朝鲜战争结束后复员。由于在朝鲜战争中脑部受到刺激，复员后至今未婚。现于丰城镇营子村敬老院养老。此文虽有夸张，作者走访老一辈人多位人物经历基本可信。

 

 

 

 

 

 

                                2010年1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