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敬之
雍正四年,新年刚过,年羹尧死于被赐自尽。
圣旨是前一年十二月下达的。雍正一时兴奋,让年羹尧多活了几天,在被严密监控的家中吃了最后的年夜饭。
从雍正即位,到年羹尧被赐死,仅仅三年时间。年氏急剧膨胀,与雍正放纵宠任,有着很大的关联。
两年前,当青海大胜的捷报传到紫禁城,雍正狂喜过后,纾尊降贵,与年羹尧约定:“不但朕心倚眷嘉奖,朕世世子孙及天下臣民当共倾心感悦。若稍有负心,便非朕之子孙也;稍有异心,便非我朝臣民也。”
雍正
君不“负心”,臣不“异心”。
雍正帝在雍正二年正月初二日年羹尧的奏谢恩赐宝物折上,朱批要和年羹尧做“千古榜样人物”,一个是“出色的皇帝”,一个是“超群之大臣”。
君臣知遇,浓情蜜意。
年羹尧不敢这样对雍正说情话,但却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学起了后宫侍寝的“翻牌”,皇帝吃饭的“传膳”。
这是皇帝的专用名词,臣子僭用,就是大逆不道、僭越礼制。
所谓大逆罪、僭越罪,是足以杀头的大罪。年羹尧恃宠骄纵,导致了他忘乎所以。
年羹尧远在西北,雍正加强联系,和他商量朝廷军政要务,公开嘘寒问暖,很是矫情,让他的风头盖过来对雍正即位建有首功的隆科多。
《雍正王朝》雍正帝与年羹尧剧照
雍正要感恩隆科多,还向年羹尧做出说明:舅舅“隆科多此人朕与尔先前不但不深知他,真正大错了!此人真圣祖皇考忠臣,朕之功臣,国家良臣,真正当代第一超群拔类之希有大臣也!”雍正向年羹尧推重隆科多,就是要表达年羹尧与他雍正是老友,而隆科多只算是新朋,以免年羹尧误会君恩被分离。
雍正首重年羹尧,派在身边工作的侍卫,去年大将军帐下听差,让年羹尧过把皇帝的干瘾。一些督抚甚至王公,自甘受辱,在年羹尧面前卑躬屈膝,无非是年氏为皇帝的大宠、重臣、帮手和勋戚,而顺应皇帝的过分重视,主动默认年羹尧许多僭越封建等级制度的行为。
年羹尧在雍正即位前,已然是四川总督兼定西将军,但在雍正即位后,很快如同一个暴发户,官拜川陕总督,进位太保,爵封一等公,受赏双眼孔雀翎、四团龙补服、黄带、紫辔及金币等非常之物。连续死了三个皇子的妹妹,资历虽浅,被直接封为贵妃,仅次于雍正的发妻皇后。父亲被封为一等公,寸功未立的儿子也被封为一等子。
年羹尧手腕和臂膀痛,雍正赶紧温语慰问,不是“甚想你”,就是“不知如何疼你”,或者是“实不忍欺你一字”。今天小青年之间的浓浓爱语,早在雍正的最高文书中淋漓尽致。年羹尧隔空说这痛那痛,无非是要秘书们代劳写奏折,自己难得抄而找了个借口,却被雍正郑重其事地心痛起来。
雍正二年六月三十日,南方官员给雍正进贡荔枝,雍正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宫眷皇子,而是立即派人飞马送往西安,走官道,六百里加急,让年羹尧尝鲜。
年羹尧也擅长逢迎,收到“鲜荔枝四枚,臣敬谨开看,竟有一枚颜色香味丝毫未动,臣再东望九叩默坐顶礼而后敢以入口也”(七月初二日川陕总督年羹尧奏谢御赐珐琅等物折)。
年羹尧
雍正对年羹尧及其家人关怀备至,激发了年羹尧疯狂膨胀,自寻死路。雍正过分的宠信,纵容年羹尧对督抚将军颐指气使,默认他对地方官员索要财物古董,对于年羹尧的擅作威褔有着直接关系。
就连雍正也承认:年羹尧“之妄谬,皆由朕之信任太过”,“朕今深恨辨之不早,宠之太过,愧悔交集,竟无辞以谢天下!”(《清世宗实录》卷三十二,雍正三年五月)
莫由追悔。
此前不是没有官员弹劾年羹尧的要结党羽、贪污纳贿、骄纵跋扈、欺君罔上,但都被雍正轻描淡写地忽视了。只有当年羹尧在雍正面前放肆,“御前箕坐”,才被视为“无人臣礼”,才被重新纠察他令获赠物品的下属“北向叩头谢恩”,将自己发给其他总督、将军的文书擅称“令谕”,都是严重破坏封建社会的政治规矩的,被雍正视为对皇权的侵越,故而在严厉打击允禩、允禟集团及其支持者、同情者的同时,决定对年羹尧痛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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