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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锡 | 昔日农家宝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植物、淤泥、大粪,是很好的有机肥,农人视之为宝。曾经的农业劳动,许多的重活累活,大都和积肥、获得肥料搭边,村人为获取肥料,一度殚思竭虑,绞尽脑汁。

用青草发酵沤田,最简捷有效。村里农闲时,割草就成了重要的农活。村民在附近田埂、桑树田、沟渠边、河边割草给队,队里按斤记工分。学生也由老师安排,利用中午、劳动课,去田间割草,义务送给队里。那装满草的竹篮,沉重不堪,手臂拎着,竹篮的拎攀嵌进皮肤,留有血红的印记。村庄附近的草割光后,村民摇着船,来到无锡、苏州等城郊结合部割草,割草虽苦,但空间的转换,也常给村民带来一些新鲜的感受和刺激。曾经一时,为了积肥,发明了“三面光”削草皮的办法,在田埂两侧用铁铲铲,路面用铁耙刨,连草带根,撒在田里。斩草除根,影响了草的可持续生长,这实在是杀鸡取蛋的做法。

青草的数量,毕竟有限。村里种植“草子头”(红花草,紫云英),来充作肥料。每年种植一大片,10 多亩。秋收后,撒下红花草籽;到了春天,红花草冒出茵茵的绿,一片片,一簇簇,清新纯净;四月和风劲吹,成片的紫红,铺天盖地而来。红花草的茎秆擎起紫云一朵,那花朵如伞如蝶,清秀的花容,素雅幽香,招来无数蜜蜂,嘤嘤嗡嗡。放学归来,我们蹑手蹑脚,躲在蜜蜂身后,趁蜜蜂不备,掐住它的两翼,拦腰把它的身子掰开,那透亮的蜂蜜,如晶莹的露珠,送进嘴里,甘甜芳香。夕阳西下,玩够的我们,偷割些红花草,回家向大人交差。红花草的茎叶,嫩而又营养,猪羊兔都喜欢。只是队里把成片的红花草,割下铡段,扔进灰塘里腐烂发酵,当污壅(有机肥料)。红花草的株体腐解后,对土壤氮素的激发量很大,而且固氮能力强,氮素利用效率高。

紫云英

20 世纪 70 年代末,提倡科学种田,把眼光转向世界,开始学习国外农业先进技术。放养绿萍作肥料,便是一例。绿萍是一种漂浮植物,原产美洲,后由东德引入我国。村里派农技员去乡里学习培训有关养殖知识。5 月中、下旬,队里买回种萍,放养在低洼的水田。绿萍繁殖速度快,水田里很快长满层层叠叠的绿萍。那绿萍绿色中带有褚红色,把它直接撒在稻田,或扔在灰塘内发酵,能产生具有固氮、光合、放氢的绿肥。

绿萍

种植双季稻以后,肥料骤然紧张。头熟秈稻 7 月底收割登场,没有污壅,村里把稻秸秆铡短还田,或者送泥塘沤河泥。但为了增肥,牺牲了村民的烧柴,村民在缺少口粮濒临饿肚的同时,又忍受着柴火匮乏的煎熬。

积肥,灰塘的功劳可不小。河里的淤泥、稻草、红花草、绿萍等浸泡在灰塘,混合发酵,成为沤肥。开灰塘有两种,一是新开。在农田里转角处用石灰画个圆圈,挖塘者借助铁搭、铁铲把泥土钩起,中间掏空,往下逐渐收小。把泥垒在四周,高高围砌,夯结实,用铁铲平整光滑。挖成的灰塘,形似家里的水缸。一天要完成上口直径两米,深两三米的凹塘,凭的是挖塘人的力气、直觉和定力,没有实力的农人不敢揽这活。二是老塘新开,在陈年灰塘的地方挖。因为有基础在,且多是老泥,用力轻松,不会走样,就显得轻松平常。

开好灰塘,便是罱河泥,村里人叫捻河泥。江南水乡地区,河网密布,河底下都有一层沉淀下来的淤泥,因为有水中的动、植物在泥里腐烂发酵,河泥的有机质含量很高。捻河泥,工具是两爿篾片做的捻泥夹,状如河蚌,口是平的,连接着两根长七八米的竹竿,一开一合捞取河泥。捻河泥人站在船沿,将捻泥夹沉入河底,推推夹夹,夹得差不多了,合拢竹竿,用力提上来,移向船舱,竹竿分开,泥夹张大嘴,黑稠的河泥连汤带水倒进船舱。清人钱载描写捻河泥:“两竹手分握,力与河底争;曲腰箝且拔,泥草无声并;罱如蚬壳闭,张吐船随盈。”尽管钱载写得富有诗意,但对农人而言,捻河泥实在是苦不堪言的苦活累活。那满满罱泥夹有七、八十斤重,出水前有水的浮力,并不觉得过沉,但出水后向船舱提放的那一刻,既要力气,又要技巧。先将盛满泥的捻泥夹支在船沿上,握住捻泥夹上部的那只手用力向下一压,另一只手顺势拎起捻夹,将泥倒进舱中。捻泥满舱后,要将舱中的泥运送到河边的灰塘,这个过程叫“攉泥”。攉泥也是一项很累人的活儿,特别是在春天水位较低的时节,河岸显得很高,每一攉锨都要竭尽全力,才能把淤泥送上去。遇到逆风,薄泥浆会被风顶回,农人的眼睛都睁不开,一船泥“攉”下来,浑身溅满泥浆,人已疲惫不堪。

捻河泥

大粪是很好的农作物肥料,当时农村十分抢手。农家的大粪,常常施于自留地,村里为了获得大粪,往往通过关系,去集镇、城里购买,两角钱一担。因稀少、紧俏,所以天不亮,就要赶到指定的地点,去得晚,会被人抢去。为淘粪,还会发生争执,甚至大动干戈。有些蛮狠的,操起手中的扁担,横立在厕所出粪口,不准对方人靠近,似有“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的威风,现在想想,为了获取大粪,如此这般,可笑中透出无奈。

氨水是上等的氮肥,一度,村里人去上海运回废弃的氨水,稀释后浇灌农田。村里去上海运氨水称“摇氨水”。“摇氨水”用村里的水泥船,往返要 8 天,队里给每人记 10 个工分,每天补贴 2 角钱。出发前,备好小行灶、柴爿,带足米油盐,吃住在船上。暖暖春风吹拂,有人在船上摇橹掌握方向,有人在岸上拉纤。拉纤的,一边拉,一边把岸边的蚕豆、莴苣、青菜偷到船上,充当饭菜,省下伙食费。水泥船船头和船艄都有密封舱,把上面的安全盖揭开,人就可以钻进去,晚上,就睡在船舱里。遇到严寒的冬天,北风呼呼,船上刺骨的冷。有一年,我隔壁的文康叔把煤球炉,放到洞内取暖,尽管盖子露出一丝缝隙,但煤炉把二氧化碳逐渐燃尽,洞内一氧化碳充斥。等发现,他已处于昏迷休克。慌忙中,大家把他拖到洞外,在冷风里慢慢吹醒。为了那废氨水,险些搭进性命。

水泥船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植物、淤泥、大粪等曾被视作农家宝的肥料,逐渐淡出农作物肥料,被化肥代替。化肥使用方便、干净、省力,似乎释放了农人劳作的艰辛。但长期使用,黑黑的土地慢慢变成黄色,土质也变得越来越坚硬、板结。前些年,听说一些有实力的单位,包括北京一些部委办局,租了成片的土地,自己建农场,雇人耕种,施用有机肥,不洒农药,生产出绿色环保的农产品,供单位人食用,那确实是令人神往的事情。但这毕竟只限于少部分人的特权享用。今天,每每吃着用化学肥料种植的粮食、瓜果蔬菜,想起摄入人体内的化学成分在累加,饱餐的口福荡然无存,让人感到隐隐的担忧,淡淡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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