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诗刊 第464期
太湖诗刊 第464期
弘扬太湖文化
让世界 读懂江南
浦学坤,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原文联主席、无锡市诗歌学会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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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最懂你
老浦闲聊一一 我的乡村岁月
罱 河 泥
冬天的河面,靜得出奇。半夜的月亮冷着眼,瞧着农船出浜。
我和邻居杏根叔搭档一起罱河泥,手碰到竹杆冰冷冰冷的,冻得直发抖。杏根叔不会游泳,我常提醒他当心。我那时才十八九岁,干这重活儿是自找苦吃,杏根叔老劝我歇歇。
沉淀在水底的河泥,乌黑黑的,每次提出水面,都要用足牛劲。杏根叔每提一次,都要哼一声'喔唷!' 他的妻子儿女都在城里生活,他常常几十里来回奔走,把城里的垃圾一担担挑回乡下作肥料,又一担担把南瓜、山芋等杂粮挑往城里。他宁愿来回跑一天,也不愿花一角二角车钱。为了一个家,他心甘情愿。他一边罱河泥,一边同我谈世事讲苦经。
太阳还沒爬上树梢,我们就罱了两船河泥了。
到了天黑,身子像散了骨架。杏根叔说,苦了,就知道甜; 累了,就知道舒服。我记住了乌黑黑的河泥,也记住了这沉甸甸的话。
直到我参军离开家乡,才告别罱河泥的农活。以后的日子验证了一句箴言: 咬得菜根,百事可做。
苦难,是成功的摇篮。
( 浦学坤 2017. 10. 4. 半半书屋 )
人民公社大食堂
1958年,全国农村在大跃进的热潮中,都办起了人民公社。一般是一乡一社,社员的自留地、家畜、果树等一切财产都属公,统一核算、统一分配,包括劳力也统一调动。农村的小商小贩、集市贸易,以至家庭副业都被作为'资本主义尾巴″加以取缔。
人民公社大食堂也在这股'共产风'的浪潮中办起来了。社员家中的粮食都上交集体,家中不准自己做饭烧菜,一日三餐都集中到生产队食堂用餐。
当时普遍流行的口号是: '放开肚皮吃饭,鼓足干劲生产',后来演变成'放开肚皮吃饭,想方设法偷懒'。记得有一次,老祖母走到我面前问: 吃食堂好不好?我说:好!只听她轻轻地哼了一声: 饿肚皮来后头得!
结果被老太太一句言中,后来粮食亏空,我们真的饿肚皮了。食堂的饭拿回家,我们再放些蔬菜草头之类以供不足。再后来,一天三餐只能吃粥喝汤了。直到食堂解散,我们还饿了好几年。
( 浦学坤 2017. 9. 30 半半书屋 )
难忘的红花草
在困难时期,生产队种了许多红花草。虽然这是用来肥田和喂猪的,但村民都会偷偷地割一些回家当食料。
有一天,我同村上的孩子一样,提着篮子割猪草。当我刚把抓在手里的红花草放进篮子,沒料到被姓蒋的生产从长发现了。只见他急吼吼地跑过来,立即将我的篮子夺过去,倒扣着把红花草撒在田里。他直虎着脸对我说,这是生产队的,怎么可以拿回家呢?这个道理你不懂?我两只眼睛瞪着他的眼,沒说话,拾起篮子就离开了。
队长的话沒错。我虽然还是一个不成熟的孩子,这个道理有脑子的都懂,但咕咕叫的肚子不懂。宁愿把草烂在田里,也不准拿回家填肚子,这也是我一生中难忘的伤痛。
( 浦学坤. 2017. 9. 28. 半半书屋 )
半 碗 豆 腐
1960年代初,是饿肚子的岁月。
那时我还在读书。坐在教室里,想的是南瓜地瓜,还有胡罗卜红花草。吃肉,是书本上的事,所以不想肉。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听村上的人说,葛埭桥街上有热豆腐卖。于是,我冒着刺骨的寒风直往街上跑。果真,买豆腐的人排着长队,人们饿着肚子一个挨一个,沒有一个插队的。每人只能买半碗,却沒有一个嫌少而骂街的。我好不客易花2毛钱买了半碗。我把半碗豆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豆腐雪白粉嫩,还冒着热气。我用鼻子凑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香。我真想吃几口,但不能。因为家里还有母亲、弟妹。虽然这半碗头腐还填不滿我一个人的肚子。
我捧着半碗豆腐,踏着豆渣般的泥路,望着豆浆般的天空,慢慢地走回家。一路上,我梦想着如何把这半碗豆腐变成几大碗~.我想我们能熬过这寒冷的冬天。
( 浦学坤. 2017. 9. 25 半半书屋 )
儿 时 割 草
小时候,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提个篮子割青草。那时候割草的人很多,家家户户都养豬养兔,小孩不割草,家长那里通不过。于是,农家的孩子,放学回家的笫一件事,不是做作业,而是割青草。
割草的人多了,草就少了。为了割草,我常常跑到很远很偏僻的地方。
那时候的草很怕人,总是躲得远远的。但是,一旦被人发现,它们无可奈何,只能倦缩着身子战战兢兢地让人用刀割。我割青草也是无奈,因为篮子装不滿就不能回家。我和我的小兄弟都在割草。我们割草是为了生活,我不知道青草长出来为了什么?
那些青草真让人佩服,被人割光了,过了10多天又长出来,飘摇的缘叶见了我还表演各种舞姿,我听不懂它们的窃窃私语。直到长大了,我才明白,小草有小草的强烈信念,它们的根在冥冥未知的地下,它们的梦却在阳光下成长、闪烁。
( 浦学坤 2017. 9. 24. 半半书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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