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A
自盘庚迁都至此以来,此地共有过五次名称变迁。殷都废而邺都起,邺都衰而相州继,相州改而彰德立,此城终于确定了现在的名字——安阳。不过如今这座城市,却面临着各种危机。
邺城和安阳是继承关系
在历史上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河南与河北二词并非是指某一省。以黄河的界限,黄河以北指的是河北,黄河以南指的是河南。有意思的是,无论在历史上哪一个时期,这个河南省的安阳,都和河南毫无关系。
唐朝时期,相州属于河北道治下;宋朝时期,相州属于河北西路;金朝开始一直到元朝,彰德都是直接隶属于中书省直接管辖的。其实数千年间,很少有人会把这个黄河以北的华北城市,算到河南治下。
元代彰德属于中书省管辖
那究竟是何人将此城给了河南的呢?就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当年这位翻身当了头头的乞丐,突然发迹,分东、西两路北伐。西路大军以开封为据点,渡河北伐。这一北伐不要紧,所有地盘全都给了西路大军。这个黄河以北的彰德府,也就阴差阳错地归到了开封治下的河南省。“河北的河南”这一现象,其实就是朱元璋一手造成的。
人有个习性,就是不愿意更改前人的错误。后来清军入关,彰德依旧归河南省管辖,并没有算到直隶治下。这个有违常识的错误分类,也就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明朝河南省版图
汉语的方言分为很多种,而安阳城面临的主要是晋语和中原官话。中原官话主要指的,是从黄河南边来的河南话。安阳本地方言却不属于中原官话,有一些人以其保留了入声为依据,将其划分到晋语。不明白什么是入声也不要紧,只要找找《安阳说》,一听就立马知道二者的巨大差异,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孔雀》里的老三说:安阳话四川味太浓了些。没错!安阳话完全平舌,说话时从来不会把舌头翘起来,并且语调非常平,乍一听有点像四川话,可细细一听却又不是。
其实这种和河南话完全不同的方言,要拜战乱所赐。在元末明初的动荡时期,河北、河南、山东三省加起来才一百多万,而山西因为四面环山,免遭战乱,人口竟然有四百万。后来山西人向外移民,造就了现在分布广泛的晋语区。
清晰地看到安阳属于晋语区
在语言分类上,当地方言属于邯新片,再具体一点属于获济小片。一般邯郸、新乡和济源都属于这个片区。如果你让一个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安阳人,硬要去说普通话,你会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的口音如同南方人一般。
安阳话从来不翘舌头,什么zh、ch、sh、r一律平着念。最典型的就是念普通话时,睡觉读作称“碎觉”,出去读作“粗去”。据小A所知,这种现象极为特殊,安阳临近地区没有任何一个地区,会把舌头放平了讲方言。就连北边语言非常相似的邯郸市,也是平翘舌分得相当清楚,没有半点模糊。
安阳话的另一个南方特征,就是在形容“很”怎么样的时候,用一个语气助词——“得咧”来代替。很好要说“好得咧”,很多要说“多得咧”,很热闹要说“热闹得咧”。这种说话方式,与中原官话相去甚远。
因为较少受中原官话的同化,安阳方言保留了大量古音。比如在念数字的时候,“一”的念法是yē,并且极为短促;“七”的发音是qiē,同样要用短音;至于“二”的发音非常特殊,用拼音很难描述,如果非要拼写的话是lrǐ。(念“日”的时候,把开头的r换成l,同时语调变成三声)
左边和右边哪一个是朱元璋
正如上文描述的,安阳话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方言,尤其是这种方言一律平舌的特点,在北方地区是很少见的。(似乎济源也是这样讲话的)然而这种独特的方言,如今却面临巨大的危机。
安阳被划入河南省管辖后,总是被有意无意的边缘化,地位一天不如一天。首先是管辖面积,原本彰德府还下辖鹤壁市,现在也被强制划了出去。不仅仅是安阳市,整个豫北完全碎片化,原本只能算安阳、新乡两个市的地区,被强行划分成四个市。如果对比黄河以南的地区,河南省对谁好对谁坏,大家一目了然。最搞笑的是鹤壁,面积那么狭小竟然还单独设市!究竟是不是刻意为之,只有某些人自己心里清楚。
袁世凯的坟冢也在安阳
待遇上的巨大差异,在导致其地位下滑的同时,方言也面临危机。1986年,侯精一将安阳市南部的新乡市方言,也划分到晋语这一门类下,当时的新乡话与安阳话并无太大区别。可如今,新乡市彻底沦为了河南话的领地,整个市区没有任何晋语的特征,完全就是标准的河南话。
这种现象令人不寒而栗,也让我们发问:还不到40年的时间,何以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殷墟是安阳市的骄傲
《平凡的世界》里,作者坦言道:河南人喜欢迁徙。大量的河南人为了生计,到别处去谋生。新乡因为离中原官话区非常近,自然就成了他们的首选。渐渐的,从河南迁徙过来的人在数量上占据了优势,方言也就自然而然的从晋语变成了河南话。
同样的,安阳市内也有从南边过来谋生的人,说着典型的河南话。从长远来看,这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我们人口基数不如他们多,也不如他们能生娃,时间久了自然会受到河南话的影响。
新乡市的方言仅仅用了40年,便从晋语转变成了河南话,安阳方言需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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