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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色笔记、染色试验
(裹脚布文,挑有用的看吧)

       上个月,医姐抱怨梭罗<Wild Fruits>中文版的翻译(新星出版社的版本),我说我也去借来看看吧。每天睡前翻一翻。这天刚好到《美洲商陆》篇,眼前一亮,为这几句:“商陆果酸酸的汁可以当墨水用,买的墨水无论蓝的红的都没它好用。九月将尽,这些只有三分熟的果子往往会带点苦味。”(P200)这里有“食”“色”两层意思。食的层面:看起来似乎商陆果是可食的(至少作者尝过),酸味,未成熟的果子带苦味。食用性这一点,跟先前总在网上看到的“商陆全株有毒,根和果实毒性最强”抵牾。我便去wiki了,一看居然还真有食用的记录,还不仅是果:Although the seeds are highly toxic, the berries are often cooked into a jelly or pie, and seeds are strained out or pass through unless bitten. Cooking is believed to inactivate toxins in the berries by some and others attribute toxicity to the seeds within the berries. The leaves of young plants are sometimes collected as a spring green potherb and eaten after repeated blanchings. Shoots are also blanched with several changes of water and eaten as a substitute for asparagus. …The cooked greens are sold commercially in the South, but any food use of the plant is controversial because of toxins in the plant. 尽管有最后半句转折,我还是默然了:什么状况……用中文搜,网上一片因误食商陆根、果、叶汁被放倒的国人,那边厢,人家却变着花样地吃着──不知是敝国人民特别脆弱,还是友邦人士额外抗毒啊……不管怎么说,带毒的商陆果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美味,不值得像扑向河豚一样扑过去尝吧。值得一提的是《浙江植物志》对“商陆”条目最后的描述:“全草可作农药,煮汁对防治蚜虫、红蜘蛛有效。”(P210)苦于红蜘蛛虫害的友邻们,有机会可将商陆煮汁浇土作为预处理一试。回到重点的“色”的层面来:据梭罗的经验,美洲商陆果汁可以作为颜料(墨水)。既然如此,我想也大可以尝试作为染料吧:要知道,江南地方,美洲商陆是遍在的杂草:意味着取材之轻易──这就是我起意染布的原由。

        说染布之前还是先说说植物染色的其他方面。关于植物色素在食品、日化、医药、造纸、绘画等方面的应用,资料多的是,这里就不赘述了;俺只想说一个食用方面的具体例子(老早发过了,借机再xb一次吧):浙地立夏风俗中的乌糯米饭(青精饭)。




        这是十一期间在浙东山村见的乌饭树(灌木)。本来我是奔着“乌饭”(乌饭树的果子)而去,但是果子尚未成熟,未能一饱口福。一般来说是霜降之后果子才转紫色。绍兴周建人在1930年代写过吃“乌米饭(也指果子)”的经历(周建人《乌米饭》)。其中对乌饭树性状的猜测大致不错:“它的叶子当作长椭圆形,尖端很尖,基部圆形,缘边略有锯齿。叶有柄子,互生于枝上,冬季脱落的。它应当开五瓣的白色花,花瓣很狭细(songlet注:实际上是筒状花冠五浅裂,非五个花瓣)。它不但果实可食,树形也很美丽的。 ”然而,“乌米饭是蔷薇科中之一种,是没有疑义的”──这样的断言就过于自信啦,这个树并没有蔷薇科的典型特征。分类学中乌饭树归到杜鹃花科越橘属(没错,正是“芬兰卯叶越橘”的亲戚……),学名是:Vaccinium bracteatum Thunb. 。山里人家对这东西是不以为奇的,因为它年年就在那儿。我自己曾在五月间,上良渚的山四处找寻,毫无所获。总有一天要实地看看那铃铛状可爱纯洁的花朵,闻一闻它新生叶片特有的清香味道。若能有自家山地种着这样的树……那真是梦里都要笑醒过来了= = 民国时期杭城望族高家(西湖边高庄的旧主),便有如此的私产,立夏就派人到山上摘青精叶(乌饭叶),端午摘艾草来,七夕摘荆柳(木槿)叶来,中秋就摘自家树上最好的桂花。羡煞我也。


        立夏时乌饭树树叶

        揉碎后以适量水浸汁

        布袋或淘箩盛住糯米,在汁水中浸一夜,至米色变蓝黑

        漂洗后上屉蒸,或者加少量水煮熟。

        壮族、布依族的“五色米”习俗,看起来大致是同样的操作,不过植物原料变为枫香叶(染黑)、红蓝草(染红、染紫)、黄栀子或姜黄等(染黄)。由于糯米浸泡的时间长(一般在九小时以上),糯米本身的营养恐怕大损,此类饭食的综合营养不得而知。乌饭树叶做的青精饭,气味好闻是确然的。至于“仙家服食之法”云云(《本草纲目》),“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云云,就姑妄听之了。


        那天我揉叶子时没戴手套,手指尖和指甲染上的灰黑色,一个礼拜才褪。染色能力如此之强,自然我也动过用它染布的念头。只是当时很不经心,随意丢了块白麻布在汁水里,无其他措施,次日麻布上只有很浅一点灰褐色。查了一下,乌饭树树叶中的色素“对蛋白质、毛发、淀粉、白醋以及色拉油着色能力良好”。“在酸性条件下色素的稳定性高”。将来也许可以再试验。



        有意染布,九月底我就做了点功课。从美洲商陆开始。在网上搜到一个小朋友的心得,呵呵,说商陆的红果汁把手指染红,几天洗不去;红果汁还把工作台染上斑迹,湿布擦不掉;保存了四个月的商陆果用来在纸上写字,而后手指用力擦,同样徒劳。我这才想起我自己的相册里,有网友留下过“用这个果子染红指甲”一类的评论,但是本人敏感不够,一眼带过了。此时也在网上见到了美洲商陆染布的实例,不免信心大增。一个大的收获是发现一业内人士的天然植物染色博客,从中窥到多种草木染的实践,重要的是其取材因地制宜,毫不拘泥。看完此博,就能豁然开朗总结道:哦,原来身边所见的大部分,从吃完丢弃的果皮果壳,到园林工人整枝时修落的树枝树叶,都可用来做染色的原料啊,区别只在颜色、效果和安全性。这些发现令我不淡定了。首先想到的是鸭跖草花瓣染布的可能──说实话,在所有的染色中,我只对染蓝和染绿感兴趣。。。国庆时,就趁着下乡的机会采集材料去了。
        
        说到鸭跖草染色,数百年来,因日人在其民族染技“友禅染”,及浮世绘锦绘中对此花颜色的利用,声名远播,遂成日本特有之用。一段关于浮世绘的英文资料,把鸭跖草花色素提取的过程这般描述:The colorant was obtained from petals of modified (plant breed improved) dayflower, aobana (literally blue flower). Collected petals are squeezed and then the blue liquid (colorant) is applied to a paper, which acts as a carrier for the colorant. This paper carrier is then called aobana-gami (aobana paper) or ai-gami (literally blue paper). 根据这位作者,由于鸭跖草花蓝色素特殊的生物构成,存储着蓝色素的蓝纸,一经水汽,蓝色会完全从纸上转移,随水而走,在移转的彻底性上迥异于其他色素:leaving no trace behind in the paper. 不过作者又紧接着提到:Past descriptions of the use of dayflower as a dyestuff would seem to indicate that it can withstand a high temperature. The blue colour is also stable in its dried state. 啊,这太鼓舞人了。

        乡人惠赐的花瓣:

        花瓣挤出汁来。不加水

        染色之初

        次日,氧化后

        几天后,一时昏头,想看看色牢度,在水龙头下试图搓洗晒干…(无语了吧)大条花边上的色素多数被冲走了。几条小花边挽救了下来。

        
        小花边后来再经水,颜色还是要掉,只是不那么容易掉──这也许跟棉花边的质地(如纤维的粗细)有关。色牢度也跟成品放置时间有关。如果要勉强作一经验总结的话,我觉得首要的是至少半个月内染成物要避水。另外需要试验的是不同织物着色的效果、染色过程中不同固色剂的运用和蓝色素对高温的反应。我很好奇前人究竟是否有过鸭跖草花染织物的实践。以常理推断,如此显眼而独特的蓝色,没有理由敝国人民反而从来视若无睹,不去动动利用的脑筋吧。所以假期回来后我又不死心地网上到处搜。好不容易找到几条:
        1. “……中国的鸭跖草等青绿染料的染色技术也在唐代以前传入日本,蓝染、黄染以及青黄复染技术与日本的交流更是极大地促进了日本染色技术的发展。”──《浙江传统印染手工艺调研》
        2. “建国前……县城、孔城、大关、枞阳、练潭、青草塥、汤家沟、老梅树街等集镇有私营染坊,以栀子果、鸭跖草、茜草根等植物浆汁和窑烟染衣染布”──一篇介绍民国时期安徽桐城纺织工业的文(这里,”窑烟“是干嘛用的?代替草木灰还是?)
        3. “鴨跖草的花可以揉出特殊的藍,也是很好的染布原料。 ”──出处(此处配了个紫叶鸭跖草照片,文图不符。这个来源信度不够高)
        4. “土人用绵,收其青汁,货作画灯,夜色更青。画家用于破绿等用。”“花盖片的的青色液汁,可供绘画的颜料。”──《花镜》对鸭跖草(淡竹叶)的描述;转引自心岱博文

        可以确认的是此花染布是前已有之的。可惜还未在手头的资料中找到具体有效的染法。这且留待将来。P.S.《艺伎回忆录》第二十九章有这么一句:"到了夏天,岚野先生让我去采集鸭跖草。鸭跖草是种花,汁能用来浸丝。"

        鸭跖草外,我试验了美洲商陆果实、紫草根、茜草根、杭白菊、新鲜紫苏叶、新鲜艾草、新鲜丝瓜叶、海桐叶染色。其中,海桐叶煮水后气味刺激,艾草的分量过少,都中途弃用了。以下所染,未加说明都以水为溶剂,盐为固色剂。染色次数一二次不等。工具:不锈钢锅(用于煮染液)和筷子(不时搅动布料,使着色均匀)。

        原产于北美洲的美洲商陆(垂序商陆)果序。花在此

        这种果汁染布,不知染成后布的安全性如何,因为不知商陆果汁是否对人体皮肤有害。不过后来看到《西北农业大学学报》上的某文摘要:”对商陆果实色素提取物进行光谱和耐酸碱性、耐光热性及耐氧化性试验。结果表明,该色素呈紫红色,吸收高峰为523nm,水溶性好,对碱、氧化剂不稳定,耐光性较差。但对酸、热稳定性高,可作为一种食用色素使用。“安全性这个疑虑就算是解决了。

        染液很鲜艳。注意布从染液中捞出后,不要放到流水中冲洗,直接晾至半干(避免曝晒),再加以熨烫,即可存色,最后成浅紫红色。当然颜色的深浅取决于染液的浓度。另外最好将果汁过滤后再染,其他材料也是一样。


        茜草根和紫草根,以及黄栀子、黄檗、姜黄、苏木等传统染料,可在中药店买。明矾、青矾等媒染剂,可以到化学用品店去找。碱液可以自制:枯枝败叶燃烧得到草木灰。
紫草根和茜草根:


紫草根染:我试了两次,头次用酒精浸泡一夜后再煮染,得到了较为纯粹的浅紫色。后一次水浸,染液浓度高,偏紫红色。染成后的布,色牢度比较好。在棉布上着色更好。


看两次染的花边对比:


茜草根染:容易着色,且在麻布上的着色效果更好。色牢度很好。这是砖红色了?


丝瓜叶染:黄绿色。丝瓜叶也是一种比较能够出“色”的材料。容易着色。如果有明矾可能效果更好些。


紫苏和杭白菊:这两样具体对应的布我给搞混了。下图中的麻布似乎是紫苏染成的。我觉得紫苏出的色很不错,煮染的时候气味明显,呵呵。



染宣纸:照片有点偏色,蓝是挺纯正的蓝,鸭跖草花汁加水后染。紫红是紫茉莉的花汁,浅紫红是很淡的美洲商陆果汁色。也有大的纸张,晾着的时候一个不留意,随风而去了。
干燥后不能再过水。用水笔在上面写字没问题。


        用植物染色,操作真极其简单,原料随处可得。前面提到,大部分身边所见的都可以一试;但是话又说回来,每个基本色,总是有一两种效果特别突出的、具有代表性的植物原料。此类原料无须外求,前人早就替你总结了。那便是你翻开一本染事书都必然看到的那些名字:红花、苏木、皂斗、黄檗、姜黄、栀子果、槐米、靛蓝、茶……
       另一条:如果你从记录中发现一种植物”可以“染出什么色,并不代表你自己操作就定能成功。显然,许多色的染成,实际上需要较为精确的“配方”和条件,又也许有两种或多种植物的参与。比如染绿方法中的黄檗加靛水。黄色、黄绿色、茶色、紫红、砖红,这几样是最易染成的。

        别的不想再写了。实际操作方面,下面这篇文章很全面,请参考:《染色植物汇总》


其余有兴趣的可以看看:
1. 《染作江南春水色》
2. 《中国传统纺织品印花研究》
3. 《浙江传统手工艺调研》
4. 《天然染料应用的现状与发展》
5. 《中国植物染色简史》
6. 《色谱与传统中国色》
7. 《康熙字典之色彩文字义涵探讨》
8. 《汉以前之汉字字书色彩表达调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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