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乌镇少风情
宋亚军
没来乌镇之前，书卷里的乌镇给我的印象，是最具江南风情的小镇：居民枕水而居，小船悠悠荡荡，小巷曲折幽深……
江南风情的乌镇是有水的。一条平缓的河斗折蛇行，温润地连接了整个小镇，或者，小镇水网密布，河流纵横。水呀，自然是清澈的，平平缓缓的，细水微澜，倒映得出两岸的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居民在岸边浣衣，有说有笑的，用棒槌将衣物轻轻敲打。她们的身影倒映在水中，微微的笑声卷起了河中的细小浪花。
富于江南风情的乌镇，是有船的。鲁迅先生笔下那种乌篷船最好了，没有乌篷船，简简单单的摇橹船也很不错了。船很小，太大的话是不行的，镇里窄窄的河道就只能容得下小小的船。居民们运点粮食什么的，或者就是串串门吧，摇着小船，在暮色苍茫时划出家门，在欸乃的桨声中，划到另一户人家去。于是，灯亮了，笑声就传出来了。而此时，悠悠的，半个月亮爬上来，水中，半个月亮随着水波，微微晃动。
江南风情的乌镇，古典的民居是必不可少的。一律的徽派风格，一律的白墙黑瓦，飞檐翘角，构成了黑白分明的色彩特征。每户人家，须是实木大门。推开门，是古典的古色古香的陈设：八仙桌、太师椅、精美的睡床……
江南风情的乌镇，有一条或几条幽深的小巷。小巷嘛，自然很窄，最宽处仅两米多一点。小巷两旁，就是黑白分明的民居。幽深的小巷的路上，铺着一色的青黑的石板。
最妙的是下点小雨吧。点点微雨，打湿了我的头发。但梅雨季节的江南雨丝打在身上，是一种别样的幸福。每一滴雨里，都含蕴温婉江南的气息。细雨落到青石板上，闪出细细碎碎的亮光……
小巷中最好寂然无声，只有我的脚步踏响在青石板上。清婉的节拍，踏响了谁家女子的春梦？
小巷的尽头，飘来一把油纸伞。伞下，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姑娘。姑娘的旗袍，是白底带着小黑点的那种。一步一步，走出千种婀娜，万种风情。姑娘的神情，是忧郁的，是江南女子梅雨时节特有的梅雨般的忧郁，是那种梦一般的淡淡的轻愁。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轻轻的一声叹息，就从送我身边飘走了。像梦一般的，从我身边飘过了。我痴了，呆了。
江南风情的乌镇，桥很多的。乌镇的桥，必是小巧玲珑状。或高高拱起如弯月，或爬满青萝似眉黛，每座桥，都有一个故事。当然，最多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书生与女子青梅竹马，长大后私定终身，怎奈女子母亲嫌男青年家境贫寒，于是棒打鸳鸯；好在书生刻苦攻读，金榜得中，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桥上，时时走来挑担的小贩，前后各一箩筐，颤微微地。箩筐里，是脆生生的莲蓬，是红彤彤的杨梅，是绿中透红的大桃子，是玛瑙一样晶莹的成串的紫葡萄……
那边来一货郎，拨浪鼓摇得响。放下挑子，居民们围拢过来，挑选各自喜爱的小东西。忘了带钱？货郎微微一笑：下回记着给就是了。
江南风情的乌镇，是有一些小作坊的。酒坊，是必不可少的。不然，客人来了，如何“把酒话桑麻”？酒嘛，当然是原始工艺酿造，现代工艺怕弄丢了粮食里面的滋味。酿出来的酒，味道醇厚，回味悠长。乌镇还有染坊，将在织布机上织成的布，染上各种颜色，然后再做成月下定情的手帕、姑娘真爱的香囊，还有，就是凸显姑娘风摆杨柳的对襟小花袄。当然，染坊里花布似绸带般迎风舞动，颇有“水村山郭酒旗风”的古意。
江南风情的乌镇，是有浓郁的读书氛围的。“晴耕雨读”，必出文学大家。
上面是我想象中江南乌镇的样子。这个样子，最符合我的审美理想。2012年7月12日，我们一行二十二人游览了乌镇。我遗憾地发现，黑白乌镇，已大减了我想象中的江南风情。
乌镇有水，不过并不清澈，倒有些浑浊；有船，但摇橹船载客是用来赚钱的，每条船乘八人，十元一位；有典型的古典民居，确实白墙黑瓦，飞檐翘角；乌镇有窄窄小巷，小巷中确实铺着青石板，但巷中游人摩肩接踵，人声鼎沸。没有下雨，更没有女郎；有桥，但好像没有生动的爱情故事，也没有小贩和货郎；这里有酒坊、小染坊，酒坊里，有免费的烧酒可品尝；有矛盾先生故居。
小巷两旁的老房子，住的都是老年人，人似乎和屋子一样古老。年轻人早已远离古旧居所，别寻好梦了。行走间，一户人间正在吃中饭，不免多看了一眼，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爷爷，神色淡然地走到门边，他轻轻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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