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花更硬朗

一下子进入暮春的样子。

清明一过，一场接一场的雨，繁花凋零。几朵花蒂，看上去比花更硬朗，美在枝头。不是山杏就是山樱桃……我也只是猜测。

想来，春风拂过，花草树木一呼百应，春天是不是集体活动？

李白初次跑到长安：万物生长，游人纷至沓来；待到落花踏尽，笑入胡姬酒肆中。

我呢，透过窗户看外面，伶俜身影，隔窗而语——一个不是植树节的植树活动。

大叔过来跟我说，待会儿有人来院子里借点水。

好，我边糊墙边应着，去年也有植树吧？

“嗯，年年搞！”

“都死了。”我调侃了句。

大叔笑，今年不会今年不会！

他跟我保证的样子，很好玩。那片地方，我经常去转悠。一大片枯树苗，风吹雨打的，挂的粉色小卡牌也渐渐风化成了枯色。

不多久，人就来了。一长溜排着队来了，男女老少。听见手机咔咔咔，女孩子此起彼伏的笑，我在屋里糊墙。草地是给人踩的，放着大院子，我平日踩着石阶走。稍不留神，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一边糊墙，料想那些草要被踩倒很多，盛开的蒲公英也要被踩坏了，蓝盈盈的小花瓣很多都要落地了，月季再被踩断一株……草地本来就是给人踩的。

谈不上心疼，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象。

细想下，我无法替一颗草、一枝花拿主意。

圣经记载，亚当夏娃因为吃了苹果，有了分辨能力，被驱逐出伊甸园，为什么？

对立与分别的开始，便是爱恨、阶层、战争的开始。

宇宙大爱。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

一个人因为他的院子里花草被人踩了，或者自家院子里什么景致被人占用了，就产生情绪或评价，也是背道而驰。我一面自嘲自己整天跟个“草间人”似地对花花草草怜香惜玉，一面全程不露面不去打扰他们在院子里玩乐。

大约半个来钟头，呼啦啦人都走了。不知道今年，那些树能不能活。

今日下午，朋友在北京，发了一张照片，我看了很久：

她的手美极了。

荠菜开着细小白花，绕在她手腕上，玉绿色显得那么纤柔。

她配文字：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暗暗相合的微妙，给她留言：天涯若比邻，上午还念叨这句。

她道：我懂。就像四月到来，我想起你在这个季节奔赴车站，而在某个黄昏，我突然意识到你又未曾离开。真好。

哦，这么想起来，来终南山一年了。恰是春雨初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