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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老二的独白:你们还要蹂躏我到什么时候?

昨天是我的诞辰日,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我就是孔老二!一个被人敬奉了千年,也被人诋毁了百年的孔老二。所有的光荣,都能跟我扯上关系;所有的邪恶,无一能跟我脱离干系。我活着的时候,颠沛流离十四年,活得一点都不自在;我死了的时候,祭坛上的那个受百世崇拜的圣人,压根就不是我。我到底是谁呢?孔子?孔丘?先师?孔夫子?孔老二?大成至圣文宣王?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的一生只为四个字奔波着,克己复礼!我要恪守的,是仁者爱人的仁道;我要复兴的,是尊卑有序的周礼。在春秋纷争的时代里,王道日衰,霸道日昌,我的学说根本得不到君王的重视,无奈的我只能继续颠沛流离,累累如丧家之犬。我从无数次的呼喊,命运为何如是不公?可我终究明白,正是一生不得志,才让我有机会流芳百世。


我也曾满腔豪情,一门心思想要践行自己的学说。季氏当政,公室日衰,我在别人眼中也仅仅是一个博文强识之人,称之为书袋子可矣。公孙不狃反叛季桓子时,我也曾一时心热想要投奔过去,效仿文王以百里之城而王天下,可是连子路都不理解我,终究没有成行;我五十岁那年,鲁定公任命我为中都宰,一年之内,四方顺从;又升我为司空,再升为大司寇,与齐王之会盟,鲁国大获全胜,皆是我一人之力也!


五十六岁那年,我终于摄行相位,得以在鲁国施展我的抱负,此时,我欣喜若狂!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我立马诛杀了少正卯,其他大臣再也不敢忤逆我的政策,于是短短三个月,鲁国人就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男女有别、尊卑有序,周围的诸侯国都对我们鲁国刮目相看。然而,福兮祸之所伏,惶恐不安的齐国人用美人计迷惑我王,终使得我王无心政事,事已至此,我不得不开始流亡生涯。


到了卫国,我才知道当家的是君夫人——南子,于是我孤身一人去宫内面见南子,只见帷幕轻易掩、佩玉声鸣,如此香艳的气氛,令我近乎于窒息,哎,我来错了地方!等我走出宫门,甚至子路都疑心我动了色念。不由得我长叹一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我孔老二岂是好色之徒?只可惜,南子终究是仰慕我的名声,而无用我之打算,于是我继续颠沛流离的生活——困于陈蔡!


楚国围攻蔡国,我带着弟子们在此,竟然缺粮七日,若非颜回找到一点粮食,我恐怕就饿死在这里了!这中间有一段小故事,我常常羞于对外人言,那天颜回在外面找到一点粮食回来煮粥,我瞥见他用手抓米吃,非常的气愤,这个徒儿怎能如是无礼?我佯装不知,故意对他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用干净的饭祭祀祖先。颜回一听,就明白了,他解释说是碳灰掉进了锅里,扔掉脏了的米饭又舍不得,所以才吃掉了它。


我瞬时无语以对!这是我最喜欢的徒儿啊,我常把他的两个优点挂在嘴边:不迁怒,不贰过;这是我最信任的徒儿啊,可是我刚才竟然怀疑他偷偷吃饭。我是后人顶礼膜拜的圣人君子呀,我的内心也曾有如此龌龊的时刻;甚至颜回先我而死,家穷无以下葬,颜渊请求把我的车板卸掉给颜回做棺材板,都被我残酷的拒绝了:我无非不就是爱面子吗?


在外漂泊十四年,我终于明白,我的理想是不可能实现了。周王朝不行了,而我,注定要成为周王朝的殉葬品。回到鲁国,我开始编纂春秋,对于不符合周礼的行为,我都用笔做武器来刺杀之;凡是符合周礼的行为,我都丝毫不吝夸奖。等我把春秋写完,乱臣贼子们一阵惶恐,他们这才明白,读书人的笔杆子有多么的厉害!可惜,太晚了。。。我又开始整理诗、书、礼、乐、易,我要尽我所能的将周文化的精髓传播下去,没成想,就此成就了儒家一脉!


是是非非说不尽,我不过是周文化的集大成者而已,可为何,后人把我拔高至如此地位?我明明一心只想复兴周礼,想要捍卫周王朝的统治,可为何,我成了封建王朝的代言人?孟子改造了我的思想,他把我的克己复礼阐述为修良知、致仁政,毕竟他身处战国时代,对于周王朝的感情,也不似我那般深刻。但我知道,这已经不是我当初所思所想,我的梦想被别人偷去了。


后来,董仲舒又东拼西凑一套天人感应学说,天赋皇权的理论恰好对汉武帝的胃口,于是乎,他开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我的徒子徒孙们,忘记了我当初宁肯颠沛流离也绝不向现实妥协的气魄,他们忘记了我曾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他们跪在封建帝王面前歌功颂德,他们也终于忘记了孟子的告诫:“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他们一本正经的告诫皇帝,你是与士大夫共天下,不是和平民百姓,于是他们导演了一幕又一幕的苛政猛于虎也;而讽刺的是,他们却大言不惭的告诉世人:“这都是孔老二教我们的!”


要说冤,其实我比窦娥还冤!后来朱熹搞出一套存天理灭人欲的理论,皇权看到了此说可行,又拿来摧残百姓,可是他们终究不敢明目张胆,于是只能打着我的旗号,用所谓的圣人教诲来骗那群无知的世人,三纲五常,就这样成了不可违背的圣人之教,你说,这是谁的悲哀?我明明已经死了两千多年,可为何这世间的恶却依然打着我的名号?


当新文化运动的旗手们举起拳头打倒孔老二的时候,其实我是开心的。我从来不想后人拿我当圣人看待,我也是一个普通的人呀!我有坚韧不拔的意志,可我同样容易向现实妥协;我有刚正不阿的人格,可我同样会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我有学富五车的满腹经纶,可我连日远日近都不知道;我常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们这些后人,为何不能把我当普通人来看待?


需要我的时候,你们就不停的给我加封号,仿佛我在阴间会保佑你们似的;不需要我的时候,你们就一下把我踩在脚底,打倒孔家店,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你们,你们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想我怎么样?你们还要蹂躏我这个死人到什么时候?你们还要把你们的意识强加于我身多久呢?我不过是想克己复礼呀,我不过是希望施行仁政呀,我不过是乐盼天下大同呀,可是你们为什么就不愿意江山公黎庶呢?你们为什么老想着山河私帝王呢?


我是孔老二,一个不堪直说的私生子。我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是不得志的一生,是颠沛流离的一生。我活着的时候,他们不听我讲;我死了之后,他们老想替我讲。我说过的,没说过的,他们都以我的口说出来;我做过的,没做过的,他们都借我的手说出来;昨天是我的诞辰日,我想告诉你们,除了论语里面是我说的,其他都不是;唯,等等,论语不也是我的学生编的吗?那到底哪句话才是我真的说过的呢?无奈周公有约,只好有机会再与你们唠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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