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还酹江月”中的“还”

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是语文教材中的经典篇目，“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是这首词的最后一句，它概括了作者宦海浮沉的苦闷和孤绝无依的悲凉。此句中的“酹”，教材一般都解释为古人祭奠时把酒洒在地上。但其中的“还”是什么意思？怎么读？笔者教过的几套教材都没作注解。有的老师教学中或随口译作“还是”“仍然”，或径直解作“归还”“偿还”“倒回”，或干脆视而不见，有意回避。

我一直以为，此句中的“还”作“仍旧”（读hái）“偿还”“旋即”等意思来解释似都不够贴切，如解释为“环绕”（读huán）则切合情境。

“环”本指一种有孔的玉器，后来泛指圆形之物，引申作动词用，表示“围绕”“环绕”义，如“环滁皆山”“环形”等。而“还”（huán）字在古文中也可作“环绕”讲。试举三例：

1. 《战国策·燕策三》：“荆轲逐秦王，秦王还柱而走。”这里的“还（huán）柱而走”，即绕柱而逃。

2. 《汉书·食货志》：“还（huán）庐树桑，菜茹有畦。”颜师古注：“还，绕也。”“还庐树桑”，意思是在房舍是四周种上桑树。

3. 陈亮《念奴娇·登多景楼》：“危楼还（huán）望，叹此意，今古几人曾会！”这里的“还望”，就是环顾四野。

如果把“一尊还酹江月”中的“还”（huán）理解为“环绕”，则此句意思可迎刃而解，即把一杯酒环绕着洒在月光粼粼的江中。苏轼年近半百而被贬黄州，不觉产生了人生幻灭的感慨。夜游赤壁又无人相伴，心中“有恨无人省”，唯一相知相依的是天上的明月及其水中的倒影，故诗人洒酒酬月，寄托愁思。而这酒不是随便往江中一倒，而是在月光下绕一周，如今人祭祀时将酒水浇在纸钱四周一样，以动作的缓慢排遣内心的沉重与苦闷，表达自己的虔诚。

希望笔者的一孔之见，能为读者提供一个解疑的新视角。

——摘自2010年第2期《咬文嚼字》，作者：胡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