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格你牙了

格你牙是我们祁阳方言，大致是对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有咬牙切齿的意思。

每年的五月中旬，是我们祁阳市体育中考时间段，前前后后大概要一个星期左右。

为了认真对待体育中考，全市各个初级中学都会在考前做一两次模拟考试。

体育中考分必考项和选考项，男女生略有不同。

前几天在我们学校的模拟考试中，老奉负责立定跳远项目的测试。

大致流程就是组织考生候场，进场，然后一个一个地进行测试。

首先进行的是男生测试。

不比正规考试，我们给每位考生只来两次机会，或者他们只愿跳一次也行。

大部分同学都谈不上特别认真，随随便便地跳一次就行，然后就着男生2.5米、女生2米的满分标准，大家嘻嘻哈哈地议论着某个人大概可以得多少分。

其中有位男生显得比较特别。

在我念到他的名字时，他在起跳线上随便走了一步就完成了。

也就是说他没有起跳，甚至连跳的意思都没有。

自然，他也没有成绩，因为他的跳跃没有距离。

我的第一反应应该是他失误了。

于是，我跟他说，怎么回事？没准备好？再跳一次吧。

他没有回答我，也没有行动。

我以为他可能没有听到我的说话。

于是，我再一次地走到他的跟前，看着名单对他说，xx同学，你刚才没有跳，能不能再跳一次？

这一次，他听见了。

然而，他的反应让我觉得非常诧异。他没有正视我，而是翻着白眼地跟我说，我不想跳。

这样的不礼貌行为也没有引得我生气，因为在农村学校，这样的学生不少。他们的本意并不是故意与我为敌，可能就是那种态度。

我还是耐心地说，你不跳一次，怎么知道自己可以得多少分？

他还是特别生硬地回答我，不想跳，你莫管。

说实话，“你莫管”三个字确实让我血压上升了，然后怒气陡生。

用祁阳方言来说，我要格你牙了。

不过，老奉还是忍住了。

因为我不知道这位学生是否存在有心理障碍，他在当天跟同学之间是否有过什么矛盾，或者当天他跟家里人是否有过什么冲突。

不分青红皂白地跟学生置气，没必要。

于是，老奉把这件事搁置了，直接让下一位学生开始起跳。

测试完了之后，我找到了这位学生的班主任，说了他刚才的表现。

班主任跟我说，他平时就那样，老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事实上，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明明跳远不行，非得选考跳远。

我懂了。

这位学生的心态，其实也是多数农村学生的心态，什么都不行，什么都无所谓。

关于选考项目，他们只是随随便便选一样就行。至于所选的是不是自己比较擅长的、比较有优势的项目，根本无所谓。

对于必考项目，排球不想颠，跳绳不想练，长跑不想跑，一切都无所谓。

而且，在他们眼中或者心里，他们的无所谓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对他们这类成绩的学生来说，考上示范性高中，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其它高中可能也考不上。

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进当地的职业学校。

而进职业学校，有两三百分的文化成绩就足够可以了，至于体育考多少分，没有什么影响。

或者文化成绩哪怕不行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到时找点关系，职业学校也可以进。甚至有些职业学校，只要想去随时都可以去。

然而，他们没有经历过，并不知晓进职业学校之后是什么状态。

这些以为随便都可以进职业学校的学生，进入到职业学校之后，也是一种随便混混就可以过日子的心态，最后的结果基本上都是课听不进，学业跟不上，家里也觉得在学校没有学到具体的一技之能。

在一两年之后，自己觉得在职业学校就读前途渺茫，家里也觉得这样的求学简直是在浪费钱财。

于是退学，在家里混两年，再出去打工。

再以后的结果，身边好多的例子，大家都看得到。

多年以后，没有人对他们格牙了。

他们只能自己对自己格牙。

2022-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