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哑

                奉啸敏

我们当地的方言中把爸爸叫做“爷（读作ya，第二声）”，比如有的人叫自己的爸爸就叫“老爷（ya）”。

由此衍生出来的，称岳父为亲爷（ya），称姑父为姑爷（ya），舅舅为舅爷（ya）……

 

我的父亲在我三岁时就因病去世了，所以对自己的父亲基本没有什么很深的印象。

但并不意味着父亲节来临时，就没有相关的倾吐对象。

结婚快十七年了，这个父亲节，我想说说我的亲爷（ya）。

 

亲爷生了三个女儿。

妻子为老大，老三也已过而立之年。

搁在三十几年前的农村，尽生三个女娃，对亲爷来说似乎是一种遗憾，而在同村人的眼中，觉得亲爷更是带有一些卑微的色彩。

据妻子说，打小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有过过多的话语。

所以第一次去亲爷家，他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典型的农村老头形象：低头做事，话语不多。

 

却由衷地感到这种形象的亲切：

跟妻子结婚，既没有彩礼，也没有订婚和迎亲仪式，只有一场简陋的婚宴。亲娘（岳母）要遵古礼，不打算出席婚宴。亲爷却难得地说：莫信那些话，哪有女儿结婚母亲不出面的事。

愣是劝着在家里大小事都做作主的亲娘出席了婚宴。

 

读书时代，不知道自己有好酒贪杯的习惯。工作后，表现得淋漓尽致：有酒必喝，逢酒必醉。

有一次跟亲爷聊天，聊到这件事时，亲爷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如果喝酒老是醉，醉了就呕，那还不如做粮食喂猪。

他当时的话似乎并没有针对我，却让我羞赧不已。

此后，收敛醉酒恶习。

 

刚参加工作时，得到校长器重，做学生管理工作。每天都要接触校外的三教九流、校内的调皮捣蛋，难免要与校外的争执，对校内违纪学生进行惩戒。

这样一来，当然要得罪一些不明事理的人。

其中有一个学生跟亲爷同村，在我惩戒他之后，这个学生竟然把亲爷的一塘鱼给下了药。

虽然塘不大，损失却不小。

亲爷一直将这件事隐忍到这个学生成年之后才跟我说。

之所以忍，他说：一是同村同姓的，二是当时我还年轻，怕我冲动，惹出什么大事。

我羞愧难当。

 

风水流转。三十年后，村里跟妻子同龄的孩子们中最有出息的竟然是妻子三姊妹。

三姊妹个个走出了村子，村里有出息的男孩子却不多。

逢年过节时，我们去亲爷家，不说风光，却也有种给亲爷争气的感觉。

但亲爷似乎并没有那一种吐气扬眉的劲头。而是告诫我们，村里如果有人来求学、求医（大妻妹在县人民医院）能帮尽量帮。还不要有倨傲的色彩。

 

亲爷一生最大的特点就是勤劳。晚上七点左右睡，早上五点多起，几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

三十几年前，家里建新房。亲爷和亲娘愣是用肩膀挑，从几公里外的镇子上挑回了建房用的所有的红砖。现在回看，既不可想象，也有点心疼。

 

亲爷今年六十八了。长年的劳累，使他过早的衰老，很多农事已经做不动了。

但亲爷还是闲不住，种田种到六十四岁。近三、四年，帮人看门、锄草、浇花等等，只要有事做，他就高兴。

亲爷跟我们不多话，与我们聊天说得最多的一句是：勤劳做事，踏实做人。

这与诸葛亮在《诫子书》中说的：静以修心，俭以养德，不谋而合。

 

亲爷重病过两次。这两次都有我和大妹夫在看护，递茶送水，端屎倒尿。

一向不多说话的亲爷提到这件事，由衷地高兴。但也只有一句：辛苦你们了！

 

从小缺乏父爱的我，十几年来，从亲爷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爱。

一种不说、却什么都清楚的父爱。

如哑父爱。

 

不知道算不算走题，父亲节来临，借此机会说向亲爷说一声：

老ya，我爱你！

 2015、6、15

作者姓名：奉啸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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