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啸敏
有人把王金星的《月亮花开》与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媲美,是不是过誉了?我看,也不尽然。
假如不妄自菲薄的话,完全可以。
都是以脚下的煤层作为叙事的载体,都是描写底层人物的悲欢离合,都是热爱着脚下的这片热土,都是命运逆袭,奋力抗争。
不同点在于路遥是宏观叙事,王金星更侧重于描写矿区女性。
从这层意义上来说,王金星的角度视点更为细腻,对民众的关注也更为精细。
现在的文人关注得更多的是纸醉金迷,是青天白日,或者是姹紫蔫红、莺歌燕舞。
那样的题材既容易着笔,更容易吸睛。
芸芸众生,苦难哀嚎,写了别人不想看,看了别人不想说,说了别人不想听,不好入手呀。
幸运的是,王金星做到了。
做得比较艰难。
写作这件事,能够坚持30年,且是那么地执着;一篇小说能够写上近3年,几易其稿,委实不易。
确实让人感动,实在让人动容。
人啊,是要有种精神的,是要有一份对热爱的事业的执着精神。
回到主题,谈小说。
叙事结构可以接受,顺叙与倒叙相结合,不冲突,不矛盾,有吸引力。
文风朴素。
笔调平实,没有华丽的词藻,也没有宏大和刺激的场面,但并不掩饰作者为文三十年,深深扎根矿区一线的博闻强识。
通篇读来,有几个地方让我深有感触:两句俗语,一幅对联。
描述李德志遇难时,对矿区煤炭工人生存现状有一句俗语:打鱼的是死了没埋,挖煤的是埋了没死。
形象而又生动。人生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其实人生何止三苦。
李德志出殡那天,暴雨前兆:东闪无半滴,西闪躲不及。这句俗语既显现了作者的文学博识,又是小说贴近生活的生动表现。
矿区上的那句安全宣传对联:
生命如花莫让人间留矿难,乌金是宝但得天下享平安。
与我们现实生活中时时处处的各种宣传,各种标语何其相似!
只是这幅对联如同煤矿工人用毛主席像作保护神一样,凭添了一分悲怆!
重点想谈谈小说中的人物。
这篇小说我读了两次。一读有点匆忙,二读花了一个下午再一个晚上的时间,一口气读完。
可以说引人入胜,也可以说栩栩如生,却也一直有一种压抑感在心头,头脑中始终在萦绕着一种观点:
苦难,是人性最大的挑战者。
两位女主角从矿区遗孀到矿区工人再到矿区遗孀的过程,无不如是。
王淑珍第一任丈夫叶枫为什么会染上赌博恶习?
王淑珍为什么会流产?
王淑珍为什么会嫁给第二任丈夫李德志?
朱淑芬的丈夫倒在了矿井里,她为什么还要顶职进矿区?既然他对丈夫陈福生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为什么又跟何队长在一起?
主角是这样,小人物何尝不是?
矿区附近的农民为什么会闹事?宣传科肖科长为什么会牺牲?
肖芸是军嫂,为什么要跟肖科长在一起?
小红为什么嫁给副矿长的儿子,为什么别人说她水性杨花?
王淑珍的玩伴红红在丈夫好吃懒做后离婚了,为什么要跟表哥跑火车?明知跑火车那么不容易,表哥为什么不改行做点别的?
即便文中的两个坏蛋,毛阿利为什么要耍流氓,且还死性不改?
段大海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你完全可以从道德的制高点上来鄙夷他们。
但是,如果可以,谁人曾想?
谁不想做个好人?谁不想洁身自好?谁不想清清白白?谁不想昂然屹立?
都是这该死的苦难,让人喘不了气,抬不了头,睁不开眼,立不了身!
上个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初,有多少人有幸福的笑容?有多少人有开怀的欢呼?
面对强大的苦难,你会怎么做?
自私的逃避?
苟且的适应?
还是奋力地抗争?
《月亮花开》选择了后者,或许说王金星替小说中的人物选择了后者。
不仅奋力地与命运抗争,还选择一一原谅,且有隐隐的祈愿。
王淑珍作为寡妇怀上刘铁伟的孩子后,没有淹没在世俗的唾沫里,而是选择把孩子生下来;
朱淑芬为了家庭,在丈夫遇难后毅然走进矿区;
小红知道自己患上绝症后,为了不给家人添负担,投河自尽;
朱淑芬最后对周国强的原谅;
王淑珍不仅原谅了张跃进,还让他做自己丈夫的秘书;
段大海走上正途,还学会了感恩;
谭国庆和马云夫妇对王淑珍无条件的关爱;
刘明新的高升;
陈福民开了鞭炮厂;
刘铁伟等到了白头,终于可以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了;
肖芸把肖科长深深地珍藏在心底;
……
煤矿底层女性人物在苦难中不屈的韧性与精神坚守,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们艰苦的工作环境和尴尬的生存境遇,当然使人心生悲悯,我们在为这些煤矿女性的奉献精神、抗争意识感动的同时,也为她们感到心酸。
苦难呀,你这杯又苦又涩的酒,谁又会甘心情愿地一饮而尽?
面对苦难的挑战,我们不甘屈服,我们要抗争!
这才是真正的人文情怀!
这也正好体现了王金星在写作境界上已经做到了大慈、大爱、大悲。
写作者是否成为家,很多时候不在于他的辞藻是否华丽,不在于他的立意是否讨好,也不在于他的粉丝群是否强大,而在于他是否还有一颗体会民众疾苦之心。
在这一点上,王金星做到了。
非常地不容易。
我认为他可以为某家了:作家。
向王老师学习。
希望有朝一日,我也可以在他人的认为中渊渟岳峙,高山仰止!
为之付出终生的努力。
2017/8/15 19:04:17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