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鸽哨

(2012-08-11 15: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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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民间手艺

我喜欢鸽子，喜欢看着它们在空中飞翔，喜欢听那悦耳的哨音。早先，邻家在自家阳台上养鸽子，每到清晨，他家的鸽笼一打开，那鸽子们便纷纷出笼，咕、咕地叫着，一会儿，有只领头的鸽子带头“盘”起来，接着所有的鸽子也跟着飞起，在家的上空转着圈地飞翔，老北京养鸽子的人管这叫“飞盘儿”，我仰起头望着它们盘来盘去，随着它们的盘旋，一阵悠扬的哨音响起，那声音忽高忽低，亦长亦短，从湛蓝宁静的天空中传来，似天籁之音。听着听着，那声音渐渐远了，抬眼一望，原来是鸽子们越盘越高了，我看着它们越来越小，溶进蓝天之中，邻家放鸽子的人便说：“挂起来啦！”至此，邻家象完成了这天的第一项任务，回屋了。过了些时候，只见邻家手里端着个大茶杯走到阳台上，他向天空望了一会儿，低头掀开茶杯盖，吹一吹，喝上一口，再望望天空，似乎是在盼着出远门的家人回归。大约过了一个多钟头，我又听到了那悠扬的哨音，由远及近，那回归的鸽群也由小变大，最后一只只鸽子扑扑楞楞地落到了邻家的阳台上，像完成了使命的战士，在那儿又吃又喝的。

勾起这段回忆的起因是不久前遇到的“永”字鸽哨的传人何永江，听他讲了许多老北京鸽哨的制作历史和技艺，见识了他制作的各种式样的鸽哨，我轻轻拿起，在手中掂了掂，不论是竹哨还是葫芦哨基本没什么份量，尤其是那个用荔枝做成的鸽哨更轻，薄薄的荔枝壳镶上哨嘴，轻轻一吹，声音还挺响亮，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剜成的，这可是高科技所不能及的，是名符其实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啊。

为了能将这“永”字鸽哨申报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我查阅了很多历史资料。

宋代诗人梅尧臣曾作过一首《野鸽》诗：

孤来有野鸽，觜眼肖春鸠。

饥肠欲得食，立我南屋头。

我见如不见，夜去向何求。

一日偶出群，盘空恣嬉游。

谁借风铃响，朝夕声不休。

饥色犹未改，翻翅如我仇。

炳哉有露凤，天抑为尔俦。

翕翼处其间，顾我独迟留。

凤至吾道行，凤去吾道休。

鸽乎何所为，勿污吾铛瓯。

其中一句“谁借风铃响，朝夕声不休。”说的便是这鸽哨之声。

《燕京岁时记》中写花儿市的那段儿有这样的记载：“凡放鸽之时，必以竹哨缀之于尾上，谓之壶芦，又谓之哨子。壶芦有大小之分，哨子有三联、五联、十三星、十一眼、双筒、截口、众星捧月之别。盘旋之际，响彻云霄，五音皆备，真可以悦性陶情。”虽然这当中“竹哨……谓之壶芦”的说法不太正确，但由此看出这鸽哨在北京的历史还挺悠久的。

民国时有人专门写了一本如何养鸽子的书，叫《都门豢鸽记》，其中有一节专写“系鸽之铃”，将制作鸽哨所需材料、制作门派及各种鸽哨的制作方法一一道来。当年北京做鸽哨的名家都要在做好的鸽哨上刻上印记，如“惠”、“永”、“兴”、“铭”、“忠”等。其中有：“署‘永’字者，亦旗籍，为道咸时人。”这指的是 “老永”。而在民国时，“永”字后代做鸽哨的称为 “小永”，如书中所记：“今唯‘永’字，其子孙尚习其业，仍以‘永’字署；其书法，与其祖有别，技则尤逊，崇文门外花市集，时见其携铃赴市，然亦已老矣。”在王世襄老先生写的《北京鸽哨》中介绍的更为详细，他把清代时做鸽哨的名家称为“老四家”，有“惠”、“永”、“鸣”、“兴”；而民国时做鸽哨的名家称为“小四家”，为“永”、“祥”、“文”、“鸿”。

不管制作鸽哨的名家有多少，这鸽哨的种类无非就是四大类：

一是葫芦类，选那种扁圆肚儿的压腰葫芦，去掉上半截，用自制的小刀为葫芦掏膛，行家管这叫剜，凭着制作者的手感，把葫芦壁剜得很薄，使其份量很轻，截口上镶用竹子或瓢做成的哨口，底部粘上“把儿”，又叫“鼻儿”，一只葫芦鸽哨就基本完成了。这种鸽哨根据截口的直径分为大、中、小，不论大小，这葫芦鸽哨所镶的哨口上还得装上两枚小哨，玩鸽子的称其为“门崽”，其发声与“葫芦”声配合，产生“和声”的效果。

小葫芦

二是联筒类，这是一种管状的鸽哨，用竹子或苇杆剜成，有二筒、三联、五联等。得用刀把外面的竹皮和内膛里的竹肉剜出来，内剩下一层竹黄，有点儿薄如纸的感觉。不论是两个筒、三个筒、还是五个筒排成联儿后，得按高低排列，有如我见过的排箫，可以发出1、3、5等音，很是神奇。

二筒

五联

三是星眼类，它是扁圆葫芦与管状哨组合成的。先做出扁圆的葫芦肚，粘好哨口和“把儿”，在这肚前粘“门崽”，肚后装一后筒，两侧各装两只“小崽”，一个七星鸽哨主完成了。此法还可做出“十三眼”，俗称“十三太保”，还有“众星捧月”等等，变化颇多

七星

众星捧月

四是星排类，它是以托板为座的鸽哨组合。不论是筒类、葫芦类还是星眼类都可以组合，有如花辨形排列在托板上的“梅花七星”，有三横三纵排列的“三排九子”，也叫“十八罗汉”等。

总之每一类都有很多变形，起出不同的名字，所以鸽哨可谓品种繁多，大概得有三、四十种之多。咱试着幻想，假如让鸽子带着不同类型的鸽哨同时飞上天，将是什么效果，那岂不是一支管乐队在空中演奏吗。哨口不同、大小不同、鸽子飞行速度不同，哇，空中音乐美妙之极啊，难怪人们称鸽哨的声音是和谐之声、和平之声，我多希望这声音能永久响彻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