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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烈士足迹

   凌毓俊烈士是中共地下党员,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贵州地方队部副队长。一九三八年在贵阳“八一三”民先事件中被捕,囹圄三年,矢志不渝。一九四一年元月,在全国性的反共高潮中,被军统特务秘密杀害于贵州保安处防空洞。

    由于历史的久远,烈士的革命事迹至今仍留下一些空白。为深入查访烈士的生平事迹,树之青史,传诸后代,我们前往贵阳市民主同盟拜访其生前密友贾仁华同志。

    当我们去到市民盟时,一位女秘书热情地将我们领到贾仁华同志的办公室。仁华同志戴副老花眼镜,正伏在写字台上聚精会神地看文件。听我们说明来意后,他十分高兴,连忙招呼在沙发上就坐。

    仁华同志已年过古稀、头发斑白,但精神矍铄、思维清晰,记忆力很强,对历史的态度严谨认真,几个小时侃侃而谈、毫无倦意。当他回忆往事时,似乎又回到了那风华正茂的时代,那血与火的斗争岁月,也许是出于兴奋的缘故吧,他一支接一支地不断吸烟。

    他说:省市出版的党史刊物,每期都送他一份,只要刊物一到手,他都仔细看,因为他有一段与地下党同呼吸共命运的不平凡的经历,而且在反共恶浪中险遭厄运。

 凌毓俊家与凌秋鹗①先生是本家,但凌毓俊家到他祖父辈便已经破落了,靠其父在县政府当个小职员维生。

    “凌毓俊大约生于一九一四年。”仁华同志细心地扳着指头推算:“他属牛,我属马,他比我大五岁。”毓俊少年时,进达德学校与贾仁华是同班同学。这时,他学名叫凌毓杰。 一九二七年,达德学校被周西成解散,达德小学改为省立二小,当局曾威胁学生和家长不准学生转学,转学者将以共产党嫌疑查办。毓俊不顾当局阻挠,转入正谊小学,改名凌毓俊,于正谊小学毕业。 一九三零年,他们两人同时考入贵阳师范学校(男师)。男师是秋季始业,要半年后才入正式班。为了解决学生的凌毓俊入学问题,男师办了个预备班,半年后,才成为正式班的学生。当时的男师分前期和后期,前期相当初中部,后期相当高中部。到高中部又分专科(),他俩既同班,又同在史地组,而且两人同住一间寝室,感情甚笃。仁华同志在谈话中深情地怀念着彼此难忘的情谊。

    他说,当时,由于国弱民贫,内忧外患,中华民族处于生死存亡的危难关头。这批学生受进步思想影响,对黑暗腐败的社会现实极为不满,向往光明的未来,喜读巴金、茅盾、丁玲等作家的作品。尤其是读鲁迅先生的作品成风,师生中受鲁迅进步文艺思想影响很深。凌毓俊很有才华,学习刻苦,思想也很激进。男师史地组有两位学识渊博的进步老师,他们的言传身教,对学生潜移默化影响很深,一位是教国文的蒋仲仁先生,一位是教历史的赵毓祥先生。

    “到高中部二年级时,凌毓俊、陈克勤②和我共同办了个期刊叫《星期一》,是借《新黔日报》副刊的版面出刊的。每周一期,内容有诗歌、散文和小说,在学生中有一定影响。”仁华同志思忆着年青时代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峥嵘岁月。刊物的宗旨是追求光明与进步的,办了一年,共出了五十来期,时间是在一九三四年至一九三五年这段时间。他们三人都写稿,还亲自去印刷厂校对,凌毓俊除了写文章,还负责编排版面,他常用的笔名叫“山泉”。在期刊上,有时也有朱世芬写的稿子,但写稿的基本成员就他们三人。

    仁华同志每谈完一段以后,稍停顿,重新换上一支烟,又接着谈下去。后来地下党在贵阳活动,在中学生中建立秘密读书会。这个读书会叫“星光读书会”,他们三人都参加。仁华同志说,核心组织和领导人,他并不清楚,也未见过面,是由凌毓俊和陈克勤联系。读书会至少活动了半年,时间大约在一九三五年上半年。有人说叫文学研究会,但他不知道有这个名称。读书会主要是学马列著作,如《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反杜林论》、《历史唯物主义与辩证唯物主义》等,也看一些复写的内部材料,复写的字简化得很突出,如国家的国字只有一个框框“口”。另外,还学世界语和汉字拉丁化,教唱国际歌。读书会是各校的分散组织,市里究竟有多少个读书会他不清楚。但人数不少,基本上是各校高中部的学生,男女生都有,后来才晓得读书会的领导人是茅戈和雪苇。

    靠近一九三五年暑假时,内部传达个消息:国民党当局已注意到读书会这个组织,有个大特务杨亚仙从南京来到贵州搞特务工作。还说,此人脚有点跛,要大家提高警惕。于是,读书会就把书藏起来了。不久,便发生了贵阳“七·一九”事件。

    “一九三五年七月十九号那天上午,男师有不明身份的人在学校鬼鬼祟祟,同学们心里都有些紧张。中午,我去学校较早。”仁华同志详细地讲述特务到男师抓人的情形。这天,因天热,他在雪涯洞乘凉,正准备上课,有同学喊去杨柳湾游泳,仁华不会游,就在河边给大家看衣服。下午4点钟左右,有同学慌慌张张地跑去说,反动派的军警把学校包围了,到学校抓人,但未抓着他们要抓的人。特务指名要抓的是何冠群③和陈克勤,都未抓着。

    据我们所知,何冠群是个反动家伙,解放后已被镇压,为何当时特务要抓他呢?我们带着猜疑,听贾仁华同志继续讲下去。

    何冠群当时是个进步学生,星光读书会成员,男师学生自治会主席。他这个学生自治会主席是在进步同学支持下,与县党部操纵的反动学生经过激烈斗争夺过来的,所以反动当局恨死他,视为眼中钉,密报他是共产党。当时何冠群也在杨柳湾游泳,何闻讯大骇,当即回校找陈继周校长保护。殊知,陈继周不敢违特务机关的意旨,竟将何冠群送交国民党贵州省党部。第二天,陈克勤与凌毓俊都被捕了。

    “他俩是怎样被捕的呢?”我们想听仁华同志介绍被捕的情节和经过。

    七月十九号那天,凌毓俊与陈克勤都在学校,等军警撤退后,他们去万宝街通知茅戈和雪苇,殊知特务埋伏在那里,一去便落入陷阱。过后将近半个月,何冠群与凌毓俊释放了,陈克勤被判了刑。陈被判刑,反动派是以危害民国罪出了布告的。暑假结束,第二学期开始时,何冠群与凌毓俊回学校上课了。此后。何冠群在《青年阵地》上发表反动文章,内容是诋毁马克思主义不适合中国国情之类的东西。何冠群完全变了,同反动派沆瀣一气,攻击共产主义。当我们问到凌毓俊怎样出来的?贾仁华同志说他完全不了解。从那以后,他们的期刊不出了,那个学期结束,便准备毕业了,他们是一九三六年暑期从男师毕业的。

    毕业后,凌毓俊、贾仁华和廖福民三人去贵阳近郊宅吉坝贵山中心小学教书,廖福民当校长,凌与贾当老师。这个差事是廖福民找贵筑县长刘剑魂以平越同乡的关系谋得的。

    抗战爆发后,上海的复旦、大夏两所大学内迁,组织了两所联合大学。第二联大设在贵阳,后来叫大夏大学,地址在河滨公园附近(后杂剧团所在地)。贾仁华与廖福民报考大夏被录取后读大学去了,凌毓俊因家境贫寒,离开贵山中心小学后到生活书店当店员。

    “一九三八年抗日高潮中,民先在贵阳发展组织,开展活动,发起人是张益珊。”贾仁华同志把话题转入民先。当时,仁华与廖福民都是大夏大学一年级的学生,是凌毓俊约他们参加民先的。民先在贵阳发展很快,有队员二百多人,大部分是中学生,只有少数大学生。民先搞抗日宣传,教唱抗战歌曲,经常活动点是华家山,有时也去六冲关。不久,省党部在报上登出通告,责令一切社会团体限期去党部登记,逾期以非法组织论处,登记时还要交出人员名单。为此,张益珊与凌毓俊召集队员在华家山讨论,征求大家意见。最后决定去登记争取合法斗争,由张益珊与周兴仁去省党部洽谈办理。省党部得到民先队员名单后,便在《革命日报》上指令民先队员务必于八月十三日去民众教育馆编队受训。许多家长在报上看到自己子女名字后非常担心。集合那天,有部分民先队员被家长阻拦不准去,只有六十多名民先队员到履三小学集中,由张益珊、凌毓俊带队并扯起民先的横标去民教馆。贾仁华同志说,他被父亲阻止在家,未去参加,民先被迫害的经过情形是后来知道的。民先队员到达民教馆后,被反动派布置的军警包围,陈锡庐在会上讲话,宣布民先为非法组织,勒令悔过,民先队员据理力争。当时有一些家长怕自家子女吃亏,跑到民教馆去把子女喊了出去。反动派是采取分化瓦解的手段,只要家长去叫人,便准其出去。其他的,只要愿意悔过,填表申明退出民先,也即可出去。最后剩下三十多人,折腾到晚上八点过,被军警押送到保安处关押。凌毓俊是民先副队长,反动派当然不会放过他。廖福民也被关进去了。

    “八·一三”事件这样多学生被抓,引起社会各界的强烈谴责,贵州反动当局不得不将他们分批释放,但凌毓俊与张益珊两人却被长期关押。凌毓俊在狱中表现很好,坚持革命气节。他曾带条子出来,向贾仁华借《资治通鉴》,未找着送去。谈到这里,仁华同志似觉有些内疚和遗憾。

    毓俊入狱后,他母亲随时给他送点吃的食品进去。一九四一年“皖南事变”发生后,他母亲去探监时,看守说,此人已经放了,不在监所了。其母心中惊疑既然人已放了,为何不回家呢?便到贾仁华家托贾父打听。因当时贾父在保安处当名职员,两家还有点亲戚关系。经打听得知:凌毓俊的囚粮已经勾销了,估计已被杀害了,他母亲万分悲痛。就义地点听说就在保安处的防空洞口,凌毓俊与张益珊是同时遇难的。

    贾仁华同志结合自己的亲见亲闻和亲身经历,介绍了烈士生平的上述情况,为进一步补充和考证有关史实的情节,我们又专程去黔南州(都匀)拜访了廖福民,情况与贾仁华所谈基本相符。

 

注释

    ①凌秋鹗先生,贵阳达德学校创始人之一。一九零一年凌秋鹗与黄干夫、贾一民等在贵阳创办艺术馆、一九零三年组织“达德书社”,一九零四年创办民立小学堂,一九零五年改称达德学堂,凌秋鹗先生任董事。

    ②陈克勤,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五二执字七七①号判处十年徒刑。陈克勤一九三五年参加“星光读书会”,“七一九”事件中被捕,判五年徒刑。一九三六年十二月释出后,加入“青年阵地社”,后随陈锡庐到湖南、江西、山东等地,以后投靠省党部主任委员周达时,在省党部和社会处任职。

    ③何冠群,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五一执字一七二一号处死刑。何冠群又名何仲章,一九三五年在男师读书时参加读书会。“七·一九”事件中被捕,写悔过书取保释放。一九四六年任国民党贵阳市党部书记长,一九四七年任省党部执行委员,解放前夕任贵州反共保民动员委员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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