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鲁大铮著作的《黄君璧》中,记载这么一段关于黄君璧先生“画画过程中直接睡着了”的轶事:
1982年黄君璧到美国举办画展,其中有一项安排是前往白宫向里根总统赠送画作。但就在预定访问白宫的前两天,里根突然遇刺受伤。黄君璧一行只好取消原定安排,从华盛顿返回纽约,由机场直接回到何浩天(原台北历史博物馆馆长)的儿子何平南家。
进了屋后,黄君璧不顾舟车劳顿,马上铺纸、研磨、画画。他画的是松岩飞瀑。只见他首先勾画出巨石,在巨石之上,添画一株老松,然后便在松枝上添加撮撮的松针。这时忽见黄君璧的笔尖戛然停顿在纸上,并且笔锋在棉纸上晕起墨迹。原来,黄君璧的双眼阖上了,睡着了!
黄君璧《飞瀑悬空》(局部)
就在旁边的人诧异和不知所措的瞬间,黄君璧的山马笔锋又重新开始动了起来,并在墨湮的部分很巧妙地作了掩饰。
要知道,1982年,当时黄君璧已是84岁的老人了,但是他对绘画运筹帷幄的能力一点没有退减,他无一日不创作。在黄君璧作画过程中,当别人认为,似乎不知道怎么再画下去时,他依然可以妙笔生花,又再进绝佳画境!
早在1949年,黄君璧在台湾师范大学担任艺术系主任时候,弟子刘墉便对黄君壁的授课有一段白描,从中可以感受到当年黄君璧上课的情景:
黄老师走路很快,进教室,笑笑,经常话还未说,就开始动笔画画。构图似乎是先想好了的,从头到尾毫不迟疑,尤其是刚画的时候,只见粗硬的山马笔横刷竖抹,有时候墨汁飞溅,老师也不在意。接着改为较小的狼毫笔及柔性的“长流”,林子一颗颗长起来了,房舍小桥隐约出现了,“疑是银河落九天”的瀑布在两侧山崖染暗之后,活生生地飞溅而下,再经过极淡的水墨和花青,在远天横横带上几笔,层层的云海也涌动了。最后,君翁掷笔,清清喉咙,头重重一点:“大胆地下笔,小心地收拾。”
黄君璧《烟云涌动》(局部)
女弟子彭蕙清完成了一张作业稿,认为无可再画了,黄君璧拿过来,继而在她的画上“沙、沙、沙”地挥写,本来以为无可再加的地方忽然丰富起来,本来暗淡无神之处也渐而明亮了,本来一幅刻板的学生习作变得生龙活虎。彭蕙清原本沮丧的心情顿时变成狂喜,令她明自了“画龙点睛”、“点石成金”的神奇和意义。每每在老师改功课的时候就是学生得到最大收益的时候。
傅抱石:散锋开花笔
傅抱石也主张“大胆落墨,小心收拾”,他还开创性地使用“散锋笔法”,加强了对雨、水、雾、气的表达。夏普先生在《试论傅抱石山水画的皴法美》一文中对傅抱石散锋如此阐述,为了把毛笔的性能和潜力充分发挥出来:
傅抱石“在运笔时加大了压力,将笔锋按倒,笔腹乃至笔根触纸,再略微捻转笔杆,笔毫便自为散开,一锋分为数锋,形成了独特的笔形——散锋开花笔。”
傅抱石《潇潇暮雨》
傅抱石的《潇潇暮雨》作为一个里程碑式的作品,则标志着傅抱石的散锋、扫笔的表现手法和充满磅礴诗意的“风雨山水”样式的成立。而画面左下边的红衣行路人,则反映出傅抱石精细的另一面。他曾亲自对学生讲解:
“这个雨中登山的人物,是在大幅雨景山水画好之后加画上去的,我是先将画好的大画挂在墙上,仔细端详一番,然后在另外的纸上画个小人,剪下来,用大头针针到画上去,反复移动位置,观看推敲,看了两天,最后才决定画在现在的位置上的。”
黄宾虹:积墨中求层次
此外,还有黄宾虹,由于受到目疾的影响,晚年黄宾虹绘画出现一种粗放、旷达的风格。《青城山掷笔峰》中的“黑、密、厚、重”之风便是其代表之作。
黄宾虹《青城山掷笔峰》
画面初看黑墨团团,混沌一片,实则章法颇为讲究,体现了虚实、繁简、疏密的统一。山势的巍峨,峭壁的奇崛,山谷的幽深,林木的蓊郁,以及庙宇、栈道、吊桥等的刻画,诸物象并不以明确的笔法写出,而是在随意中带有秩序性。画面抛弃了深远空间的营造,却更加具有整体性。
此画墨法多变,积墨、泼墨、破墨、宿墨互用,明暗层次变化分明,黑里透白,实中寓虚,干湿交错,使山川层层深厚,气势磅礴。恰如黄宾虹所言:“我用积墨,意在墨中求层次,表现山川浑然之气”。
张大千:泼墨山水
晚年的张大千患有眼疾,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才华横溢,他很少再画很细致的工笔画,却画出了泼墨画,泼墨虽说看似很简单,但能“泼”出一幅有气势,有意境的画并不是那么简单。
《桃源图》创作于上世纪80年代初,与张大千生平最后巨制《庐山图》创作时间相仿,同属张大千创作生涯中压卷之作。据了解,该画于1987年曾在香港苏富比以逾187万港元拍出,刷新了当时中国近现代书画拍卖纪录。
张大千《桃源图》(局部)
《桃源图》全幅高约七尺,上方几近满画,以极厚重的石青石绿等矿物颜料反复泼洒,层层色彩堆叠,下方留白,近岸饰以桃花,烂漫怒放,旁有渔翁钓艇,似入桃源之境。
由此看来,黄君璧、傅抱石、黄宾虹、张大千等人都是从山水中悟出了绘画之“理”,他们的笔墨看似随意泼洒,但其实都有小心地经营,纸墨间都表现了大师们深厚的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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