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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评|中秋有味是清欢

《红楼梦》在“刘姥姥进大观公园”一回中,介绍过一道名叫“茄鲞”的菜。农家来的刘姥姥吃过之后,猜不到是什么,王熙凤告诉她就是“茄子”。刘姥姥笑道:“别哄我了,茄子跑出这个味儿来了。”


原来,这寻常百姓家的茄子,到了大观园中,需要搭配鸡脯子肉、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等食材,经过鸡油炸、鸡汤煨、香油收、糟油拌诸多工序,最后,还要放在瓷坛子里封严入味。怪不得刘姥姥评价“虽有一点茄子香,只是还不像是茄子。”


这道《红楼梦》中描述的“茄鲞”,后来也成为诸多美食家们渴望能还原和品尝的一道珍馐佳肴。然而,每每读到这一段,内心总是有些怅然若失之感。曹雪芹笔下的这道让人看了文字便垂涎三尺的美味,纵然体现了中华民族饮食文化的精致和讲究。可是,经过诸多食材的搭配混合和繁多复杂的加工处理,这道“茄鲞”已经全然没有“茄香”了。


当一种食材承载太多味觉乃至心理上的寄托,总是不可避免地丧失其本来的味道。这是一种新的尝试和探索,然而,也不能不说是一种损失。


每逢中秋佳节临近,市场上总会出现各种“新式月饼”。以中华名菜“佛跳墙”为噱头的“佛跳墙月饼”,以山珍海味冠名的“鲍鱼月饼”,以及各种中西结合的“乳酪月饼”和“摩卡月饼”,各式各样的新奇口味,琳琅满目,层出不穷。


月饼,因其形似圆月,寄托了家庭团圆的美好愿望,于是成为中秋佳节的一种传统食物。然而,当小小的月饼变成一种礼品,被寄予“走关系”的殷殷厚望时,其包装就变得奢华了,口味也变得奇怪了。奢侈月饼有市场,并非人民大众的口味需求,而是“送礼”动机在作怪。


今年的中秋节,中共中央“八项规定”出台已近两年。中共中纪委监察部网站开通“公款送月饼”等“四风”问题举报窗,邀请群众监督,警惕“高价月饼”死灰复燃;一系列“廉洁过节”的通知指示下达,严防“四风”问题反弹。市面的奢侈月饼已明显减少,以节日为切入点打击送礼腐败的举措卓有成效。而良性节日环境的形成,不仅需要依靠政府的外力管制和监督,同样也需要公众认知这一内力来发挥持久作用。


无论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还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从古至今,月圆之时,总是天涯游子渴望与亲人团聚的时刻。善于借景生情、托物咏怀的中国人,也将团圆之情寄托在一枚小小的月饼之上。对于大部分有着传统观念的中国百姓来说,月饼的味道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阖家团圆,幸福长久。擅长市场考察的商家也应该意识到,普通月饼应当成为中秋佳节的主角,因为中秋本来就是普通百姓的节日。


当大观园中繁华散尽,昔日“茄鲞”封存在瓷坛中无人问津之时,每一个曾享受荣华富贵的园中之人,想念的也许只是最纯然的茄子香味。正如元妃省亲时对父亲所说,“田舍之家,虀盐布帛,得遂天伦之乐;今虽富贵,骨肉分离,终无意趣。”月饼,终究是节日的寄托之物。月圆之时,盛于盘中,夫妻对坐,或是孩童绕膝,或是双亲相伴,分一块月饼,说说春秋代序,说说春华秋实。也许,一枚月饼,摒除奢华,回归本质,才能让百姓获得最踏实、最可触摸得到的幸福感。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清茶野菜,便成午盏春盘。可一人消受,亦可馈赠亲友。这样的“清欢”之乐又是当今社会多少人渴望拥有的境界啊。而今,中秋临近,就从一枚简单的月饼开始,将内心的攀附、虚荣、浮躁统统收起,让奢华月饼再无市场。回归传统,回归家庭,回归内心最真实的幸福,过一个清清淡淡、简简单单的中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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