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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看待社会对女权主义的妖魔化?

假设在一个社交场合,一个素不相识的女性对我做自我介绍,「我是个女权主义者」,她这么说。
彼时我一定为之语塞,我实在不知道这个话要怎么接,才能不触怒不冒犯她。

  1. 譬如她接下来说:「我认为当前社会主流价值观对女性价值的贴现,导致了只有少数男性充分支配广大女性的价值观,同时使得男性和女性的压力变得很大」——这个时候我明白她是一个「平权主义者」,我自然可以很顺利地接下这个话题,和他谈谈女性在生育以外的杰出成就以及对他人评价的价值观体系。我可以介绍给她几个虽然事业不成功但是非常有趣的男性朋友,她也可以介绍给我一些虽然不甚美丽但是非常有趣的女性朋友,如果她信任我,我们可以谈谈那个因为前妻而自杀的创业公司老总;
  2. 譬如她接下来说:「我认为当前职场对女性职工的玻璃天花板日渐明显导致形成了对女性的实质性压迫」——这个时候我明白她是个「女性职工权益倡导者」,我自然可以很顺利跟她聊聊哪些行业/公司的玻璃天花板特别严重,孕妇在目前职场的情况,劳资关系的矛盾和处理以及是否应该倡导男性产假。如果她信任我的话,我可以给她推荐一些行业或者公司。
  3. 譬如她接下来说:「我认为贫困地区扼杀女童的情况非常严重,这体现了我国传统文化和主流思想对女性的蔑视,是父系/男权社会的可耻残留」——这个时候我明白她是一个「扶助贫困女童倡导者」我会跟她探讨一下农村男女的人生路径及上升通道,高男女比例和低男女比例下对女性的迫害是否有区别。以及如何在经济没有充分发展的时候尽可能地挽救更多的农村女性。如果她愿意我可以和她谈谈我的外婆和奶奶,以及他们一辈的思想烙印及给他们子女带来的印象。
  4. 譬如她接下来说:「屡屡出现的孕妇自杀/被害事件凸显出我国的主流男性依然没有充分尊重女性,在婚恋市场上及婚后婆媳处理上更像是把太太当做理所当然存在的物品」——这个时候我明白她是一个「婚后关系焦虑者」,我会跟她谈谈在婚前应该做哪些沟通,婚后哄好双方父母有哪些经验,如果相谈甚欢,我可以说说我第一次看《火星人和金星人》的读后感,如果她信任我,我可以谈谈从男性角度看这些事情有哪些头疼的地方。
  5. 譬如她接下来说:「我觉得不愿意为女人花钱的男人都是虚情假意」——这个时候我明白她是一个「恋爱关系焦虑者」,我会和她聊聊她的生活,她对男性的期许以及她不幸的恋爱史。如果她信任我的话,我们可以聊聊她的父母,以及她理想中的婚姻关系。
  6. 譬如她接下来说:「我认为现在影视及游戏对女性形象的刻画停留在其性价值,体现了男权社会对女性的物化」——我们可以一起骂一下王者荣耀的美工,我也很乐意和她讨论审美的变化和性价值的关系,现代审美的种种变化似乎依然在围绕着「激发男性性欲」这一点上,如果女权社会真的到来,可能到时候男性要给自己化妆画一个假的胸肌,来刺激女性性欲…
  7. etc……

然而自诩为人Nice,可以接下任何话题的我,如果她只是告诉我「我是个女权主义者」

我将没有办法做任何回应。因为上述几个情况,看似都是自称「女权主义者」,但可能内在逻辑是互相矛盾的,如果是你用回应1的话,去回应5,换来的就是对方骂你「直男癌」。事实上任何两个话题的回应都是互斥的。

有一天我在某APP创始人自杀的新闻下面看到有一些「女权主义者」这么喊道:「孕妇死了无人关心,一个逃税漏税的黑心商人跳楼你们哭天抢地」——我用最大的善意来揣摩,那个答主可能不是真的诅咒某APP创始人去死,只是希望更多人关注她的议题罢了。

然而同一个名号下有那么多互相排斥的议题,二话不说就开骂(战斗力往往还非常强)——那么再好脾气的人,可能都要敬而远之,脾气稍微暴躁一点,妖魔化也不足为奇。

其实我觉得真的智者、勇者、大声呼吁者,大可不必把自己和「女权主义者」几个字捆绑,只需要阐明自己的观点即可。贴了「女权主义者」的标签之后,往往更加说不清楚了。

另外我觉得你怒骂十个「直男癌」,不如专心只做自己的呼吁。

倡导女性多种价值的,可以更多给朋友们介绍一些杰出的女性和他们的成就;

倡导女性同工同酬的,可以更多曝光一些不良的劳资关系和进展,以及解决建议;

倡导关爱女童,可以告诉我们这方面有哪些机构在努力,遇到的主要困难,以及我们普通百姓可以做什么。

倡导女性婚后权益的,大可以鼓励及科普女性婚后如何保护自己,有哪些法律条纹可以依赖,现有的主要障碍,曝光明显不合理的判决;

倡导男人就要给女人花钱的,建议找个好的工作,避免没有男朋友的时候生活质量下降太多……

但是有时候我觉得,有些人自称「女权主义者」,就是为了可以理直气壮地骂别人直男癌吧。

至于上述议题,她们并不关心。


------------------------------------------补充说明------------------------------------------

补充一下说明吧,本文写的非常匆匆,可能没有说清楚:我觉得女权主义群体最糟糕的部分在于素质良莠不齐和缺乏求同存异精神。本质上就是一个非常涣散的、缺乏统一思想的群体,这样的群体成员和其他人沟通的时候,外人很难马上判断出其价值取向。

上述1-6的案例中,彼此都自称女权主义者,但是譬如对某APP老总自杀事件:

1可能认为这是因为社会主流太过重视女性的生育价值导致男性容易被某种可疑安排的女性人设打动,所以如果对女性有更多的价值判断则可以减少类似悲剧;

2则会说要不是你们男人把持着重要的岗位资源我们女人何至于要做这种人设,你鼓励女性的多种价值体现正是女性缺乏经济/生产价值的标志,你1就是男人的帮凶;

3则会说某些女性非常势利,正是因为童年时候收到大量家庭压迫的表现,如果童年时父母对子女一视同仁,想必女性长大后不会如此缺乏安全感,甚至走上欺骗/利用他人的地步,你们电脑前呼吁都是象牙塔键盘侠;

4和5则会认为女人婚前婚后掌握男人财产天经地义,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就会在关键时刻抛弃女人,至于什么呼吁平权都是何不食肉糜。

…………

我不太擅长模仿攻击性很强的言论,但是一直以来,我看到的很多议题,在同样的自称是女权主义者的不同人身上,会被曲解成很多不同的版本。

如果说各自解读不同可能是各自立场和见识所致,但是作为一个男性,譬如你提出任何一个解读,很可能会被其他角度解读的人攻击,批判为直男癌,然后提出她们的解读。

在经历很多次类似的事情以后,我已经比较害怕看到女权主义者这几个字眼了——但是如果你和我讨论上述议题,我还是非常乐意倾听你的意见。

(另外:评论区好像已经有人吵起来了)

------------------------------------------补充说明2------------------------------------------

补充一下对5和6的观点:即使作为直男,我也不认为持有「男人就应该给女人花钱」以及「对女性审美偏向性感是物化女性」这两个观点就一定是「婊」或者「中华田园女权」。鉴于篇幅所限,不在本文下叙述理由。

另外在讨论宏观事项时候,尽量避免过多带入现实场景;讨论显示案例时,尽量避免过多的上纲上线。

譬如我们讨论职场的女性歧视时,很多激情四溢的答主可能会指着我说:你现在的财务积累正是踩在你母亲/妻子/姐姐/女儿的痛苦和不幸上得到的。——说真的,您既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我的家人。做这样的场景代入,既不合适,同时也会引起我巨大的反感。

同样譬如一个不幸的孕妇自杀了,有一些包含深情的答主会认为杀死她的既不是精神压力/疾病,也不是家人关怀的缺失,也不是医疗观念的缺失,更不是种种偶尔因素的混合,而是全体男性,每个男人手上都沾着那位孕妇的鲜血。——我分明感觉自己躺枪了。

在讨论社会观念/社会现象的时候,把战场引导到「谁对谁错」而不是讨论「过去为何如此/现在怎么办/未来会发生什么变化」,我觉得都是无异于猛拳击打水面,看似水花四溅,其实白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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