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

黄老伯昨日晚上去世了。

第二天清早，他家就吹吹打打，请来了一班吹鼓手，还是西洋派的。人死了，吹这个调，真有点不可理解是什么意思。可他们家弟兄们说：“我老爸七十三岁了，这是欢喜丧。”

下午，他的三个儿子就忙着出殡，虽然天气冷，多放一天还是要用冰棺多花费，而且放在杂物间也太没面子，邻居会议论。

这天来了许多人，花圈有几十个，送殡大小车有十几部，一溜地排到新村口，鞭炮锣鼓喧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出殡呢。

路过的人都说：“这家老人真有福气，死了还这么热闹。他们的子孙后代真孝顺。”然而，邻居们不以为然。他们家在黄老伯临死前一天，还为应到那家去过而争吵。

黄老伯有三个儿子，刚退休时和大儿子一家过，那时他有退休金，大儿子感到不会吃白饭，就同意了。前几年他病了，他的几百元退休金就不够了，看病又麻烦，大儿子不干了，提出每月在一个儿子家过一月。几个儿子怕麻烦，就都把他按排在各自的杂物间住。搞的老人有上顿没下顿地过日子，个人卫生也没人做，浑身脏稀稀的。

那天是当月的最后一天，黄老伯在老三家过，按理第二天才到老大家过，可老三第二天有事要出差，当天夜里就把黄老伯抬去。

老大说：“明天上午才到期，怎么晩上就送来。”老大说什么也不干，又把黄老伯抬回给老三家。

老三说：“明天我出差，我老婆不管这事，你是知道的。”又把黄老伯送來。

这样抬来抬去搞到几次，晚上八点把黄老伯活活地气死了。

黄老伯死在老三家。人死了，谁也无法抬了。他们只能在老三家办丧事了。在收敛时他们发现黄老伯身上还有十万元定期存折。于是，他们就用这钱抄办丧事来，余下再等分。办丧亊的现金各家先出八千元，办完丧事取钱后再结算，所以丧事办得很风光。

下午火葬场來拉走尸体，本来准备当天火化，不知什么原因拖到笫二天。笫二天就笫二天，几个兄弟商量一下，送葬的人先回去吃饭吧。

社会上流行的风俗，喜事丧事都要办酒席请亲朋好友吃饭，去的人都要送人情包的。这人情包一年比一年多。他们算过了，来的人一个少则三百元，多则五百元，一桌酒席最少会剩余二千元。于是，他们弟兄三就大发请柬，管你什么样的亲朋好友，办了十五桌酒席，才有以上的送葬场面。

于是，他们赶紧回家了。一到家，家里许多人围过來，七嘴八舌地说道。一个看家的亲戚过來说：“火葬场來电话说你爸没死，在省立医院急救。”

怎么回事，兄弟仨全呆了。

原来，火葬场工作人员送黄老伯去停尸房时，看见黄老眼睛睁着。死了是要合眼的，那工作人员死人见多了也不怕，就好心地过去合上，这事他以前也做过。可是，黄老伯合上了又睁开，那工作人员赫了一跳，只好又过去合上，黄老伯又睁开。火葬场赶紧把他送去医院，通知家属。

这死人复活的事以前也见过，黄老伯是气得晕死了，他体质弱无法很快地醒过来。如果家人细心地检查是可以发现的，黄老伯三儿子巴不得他早死，还会细心检查。

在场的哔然了。有人说：“大家全散了吧，人没死，还吃什么酒。”有人说：“那礼金也得退了，这酒留给他们兄弟慢慢吃吧。”

可这事也闹大了，街道办事处插手处理：黄老伯送到养老院，工资作为养老院费用，十万元存折交黄老伯自己保存，作什么用黄老伯自主，三个儿子每月各交三百元给黄老伯补贴生活及医疗费用。

街道办事处主任找他们三兄弟谈话时，说：“年轻人，百事孝为先。你老爸以前教你读书时都没说。”

“说了，”老大说：“在他年轻时这孔老二的思想要批判的。”

“他年轻时是个造反派，”老二说：“他是个革命派。”

“什么二十四孝图，”老三说：“我家都有，那是四旧全烧了。”

思索，该思索……该谁的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