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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诗歌(315)【金川诗歌-2014年一月诗稿】3

跟随弟弟去套兔子

“跟我走吧!那里是快乐老家”

我喜欢陈明的这首《快乐老家》

但又害怕听这首让我心魂摇荡的曲子

这种暧昧,是一种隐秘的暗示

这首曲子里有我尚未听懂的韵律

那是个我故意不去触碰的忧伤

那年,2000年我遭遇下岗,离开城市

带着一无所有的身体,回到老家

老家的快乐根本无法容纳这个悲剧

弟弟为了让我开心,说:哥,跟我去套兔子

那是雪后天晴,我们穿着雨靴

弟弟身材高大,迈着大步,在前

我自然是跟着他,走在他后面

那是雪后晴天的群山之中

我感到兄弟亲情在山中炫动

惨淡的斜阳,却压在我的心上

弟弟的高大牵引着我的绝望

我感到有命悬一线的危机

仿佛弟弟一旦消失,我会死在山里

我经常情不自禁想起这个情景

又匆匆将这一幕推开

但没有用,这一幕还会回来

仿佛这一幕是一种已经成熟的客观

等待着我的主观接受它的完全

哦,那种无法抹去的悲伤情景

仿佛蕴藏着我的一个个没有读懂

那天,弟弟哼着一支曲子,那样得意

或者,他的得意是一种故意

我父亲去世那年,弟弟才十一岁

长兄如父,他一直对我心存畏惧

那天,他仿佛用故作姿态的强势

用来安慰我的弱势,以此

用来拉近我与他的距离。他渴望平等

他渴望一种优势地位。这是人的常性

而那优美的歌声唤醒我麻木的灵魂

我几乎是用哽咽的声音问他

老弟,你在唱什么?这么动人

他说,这是陈明的《快乐老家》

“跟我走吧!那里是快乐老家”

“穿过一条忧伤的河流,明天就能到达”

那天弟弟真的套到一只兔子

他告诉我,一个冬天能套上百只

他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套兔子能手

不过弟弟又心虚地告诉我

他的大姨姐说:这是杀生,造孽

弟弟这种自相矛盾的显摆,很孩子气

弟弟眼睛高度近视,找工作很难

他曾经因为骑摩托出过交通事故

在医院昏迷半个月,花掉我不少积蓄

我说,老弟,眼睛不好,别骑了

弟弟又听不进我与诸多亲友的劝告

2008年再次出事。唯有我知道

他不是死于交通事故;他是自己套死自己

弟弟死的时候才三十八岁

但是,我的心目中他依然是个孩子

他的一生就像一个巨大的错觉

有成人的肉体,但缺失成人的气质

他的一生就像他生存的年代

物质富有了,却填不满精神空虚

这种真空任何外力都无法弥补

包括人们追逐的财富,钱,纸币

狭隘的财富观,已成为人性的对立

我们不得不审视这个悲剧

有钱的伤,比无钱的伤更难治愈

我经常有意回避冬天的斜阳

那种惨淡的光就像锋利刀芒

但是,自欺毫无意义

这种反反复复的暧昧,逼迫我审视

我知道,我必须面对

无论忧伤,还是悲剧,都有全貌

往往不是我起初感觉到的样子

而事物会以其独立性说话

在我不经意的瞬间,听熟悉中有陌生

在我不经意的瞬间,看到熟悉背后的隐匿

无论消失,还是重生,都有自身的模式

我经常感到我一直在模式之外

有时,仅仅触碰了事物的表皮

而那内在的结构却一直在招手

跟我走吧!那里是快乐老家

那不是一种假象,不是简单的风景

当我们的虔敬被外在的关联一旦触碰

其实,我们已经推开永恒的大门

    二〇一四年一月十五日

孤独

孤独,是漫长的白昼

为我

提前留出的一片夜

只有我的肉体这么大

写着我的名字

但,我问他,你是谁

你刀子来自哪里

他像呆在一块没有缺口的石头里

孤独,是漫长的夜

为我

提前准备的一片白昼

有一枚太阳,如我的身体这么大

还没有被黎明送上天空

还呆在地上

但是,能照亮我的内在

如果你到来

也能照亮你的外形

并在你的内在

投下两枚完整的手印

如果你问我

如何理解他人的孤独

他人

呆在一块巨大的石块里

我问他们

你们是谁?来自哪里

我只听见

蝉鸣响彻白昼

几只秋虫把黑夜的巨石猛奏

       二〇一四年一月二十二日

华灯初上

这世界真值得你去爱

她就是你的巨大的情人

你想过多大,她就有多大

她曾经给予你,也将取走你

这夜色真值得你去一试

就像你生命的深度

就像你有过的正确,与你有过的错觉

你恰好在中间穿过

你现在可以高过天空

星星在你的嘴里,正沉入你的脚底

你现在可以低过大地

大地沿着你的谦卑,正被你的祝愿举起

    二〇一四年一月十三日

我在读诗

妻子在做一道菜:八宝饭

女儿忙着谈恋爱

三个人各做各人的事

沿着三个方向。三条轨道

在一套五十平米的两室一厅里

一点都不拥挤

发生争吵,并非由于居住面积狭小

而每种爱

会找到不同的时空,延伸

仿佛有外形,有界限

无法互相逾越

甚至会像生离死别

会被带离,甚至被悄然掩埋

我突然感到凄凉而悲伤

由于爱,由于爱的外在

我抬头望着窗外

不,这不是向外索取

是陷入深深的爱之内

我在向一种难以言表的内部坠落

这个内部有一个名字,家

这个字罩着我们三个人

我感到我的凄凉与伤悲

在缓慢地降落

在升起与垂降之间

我找到一种实实在在的慰藉

或者叫欢愉,或者叫无法准确命名

但她逼迫我说出来

又使我感到说出来的无奈

仿佛,我捕捉的言辞

即将显现在眼前

又被一个远大的背景攫取

    二〇一四年一月三十一日

兼职下夜工

-----我在超市做下夜工兼接菜工兼包菜工兼上菜工的诗歌速写之四十二

在超市支起一架帐篷

这不是旅游,这是工作

我一名专职诗人,在此兼职下夜

晚八点,开始清场,整理库房,准备车具

八点二十分,杂事处理完毕

我在收银台旁边的空地支起帐篷

这架外表红绿相间的帐篷

就像一个特殊的注解

将诠释我与超市,与城市,与夜的特殊关系

老盖,我下夜的搭档,另一名下夜工

站在旁边观看,抽烟

十分钟,这段十分钟的时间

在他嘴里化作一阵阵轻烟

在我的手里变成一座屋子中的屋子

工作,这只癞蛤蟆(拉金的诗句)

残忍地坐在英国诗人拉金的头上

工作,在超市做下夜工

对于我就是一次十三小时的短暂旅行

现在帐篷支起来

在老盖的眼里像一只漂亮的蘑菇

我俩在帐篷前,谈天,说地,互相打趣

就像蘑菇分娩出的两个老孩子

九点整,拉上帐篷门的拉链

我被固定在这只蘑菇的子宫

我的四肢像四条线与大地平行

我的身躯像植入夜的心脏的起搏器

城市,黑夜,仿佛围绕着我旋转

这个起搏器不断膨胀

漫过我,漫过帐篷,漫过超市与城市

最终漫过黑夜,成为一种绝对澈明的运动,梦

有人问,我做兼职下夜工挣多少钱

答:八百元。再加半夜接菜,补助一百元

早晨加班包菜一小时,全月再加一百五十元

共计一千零五十元,我就是物质上的富翁

有人问,我做专职诗人挣多少钱

答,做诗人,只问耕耘,不问收获

目前精神产品的价值体系正在建设之中

精神财富,还不为打多少普遍享用

尤其是诗歌,仍然是一种特供

有人说,我这是在自欺欺人

答,该人只说对二分之一

一个精神上的富翁,自足但不自欺

    二〇一四年一月十五日

接菜区

-----我在超市做下夜工兼接菜工兼包菜工兼上菜工的诗歌速写之四十五

寒风吹过城市

吹进送菜车

送菜人搬卸蔬菜

像搬下一块又一块寒风

唯有我知道

当七点半超市开门

人们购买的不是蔬菜

是一块又一块更小的寒风

爱这些送菜人吧

你吃的蔬菜

才会滋润生命而不会吹折生命

寒风一阵阵吹过接菜区

吹进接菜人

我就是那位接菜人之一

当蔬菜卸完,接菜区关闭大门

吹进我棉大衣的寒风

还在大衣里不住气地滚动

吃掉三个热包子

我才把脸中的寒风拔出来

而吹进嘴里的寒风

已经沉淀为――默默无语

爱另一个接菜人老盖吧

他年近六旬站在风中

他曾是一位司机兼送菜人

由于搬不动整包蔬菜

出于迫不得已,才做下夜工

寒风吹过超市

超市的门帘不停抖动

像甩掉门帘上的各种惊恐

我不是在门前徘徊

是在思考,人类到底该拥有怎样的未来

而温暖的放牧者,黎明

已在东方悄悄现身

穿着暖光的羊群正向我逼近

我多么爱与我相依为命的人类

因此才做了专职诗人

我兼职做下夜工,兼做接菜人

是出于自觉自愿

自觉,是爱的最高表现

人们都渴望被爱,却不善于去爱

这样,必定容易制造人为的祸害

人们却渴望避害趋利

那么听我的话吧

那些沉入我体内的寒风

此刻,正融化为诗句

诗,阐述如何用爱获得被爱

并使爱与被爱,最终获得统一

   二〇一四年一月二十日

节前的忙乱

读到一首好诗,心情好多了

这是你的说法。心情,你的借口,或障眼法

按照我的说法,这是一次搬家

我搬离了一个乱糟糟的世界,进入另一个。安静

一切没有变,但一切在改变

那些塞满我胸膛的愤懑,成为原谅

那些满世界乱闯的厌倦,以及擦伤

此刻,成为穿过我生命的悲悯

我像一只网,被自己撒出去,整整三天

仿佛过了三个世纪,现在收回来。圆满

一张撒出去的空空,漏走世界的沉重

现在拖回来,圆满是与空空相等的轻松

我知道轻松有重量,可我该怎么称出呢

望着世界,我不着急。世界仿佛一台秤

每个人,认识的或陌生的人,仿佛是尺码

却在不断变动之中,刻下一个印痕,本真

     二〇一四年一月二十六日

某商务酒店

-----我在超市做下夜工兼接菜工兼包菜工兼上菜工的诗歌速写之四十五

它猩红的嘴唇充满夜空

许多人被吞进去

再被吐出来,滤掉兽性

只留下一副平淡的肉体

像一张纸,揉皱了塞进汽车里

纸币,那兽性在点钞机里

坚挺,笔直,发出悦耳的声音

夜空像一种坍陷

月光像坍陷出现的褶皱,残痕

我站在一片荒漠之外的清净中

我并非一无所有

我的记忆一点点将我的揉皱捋直

月亮,另一侧的光

耐心地将我涂抹。夜,还在

她充满信心,正将我慢慢复原

人性,这种东西,柔韧,可变

而且可以重复使用

因为他有更多的面,折叠

由于无知,而不是乞怜

他在知觉中伸展,并修复折痕

    二〇一四年一月二十一日

经历

一条路

并非从它的起点开始

并非从它的修建者开始

它从我的发现开始

并从我的淡忘与回味中消失

我曾是那片无为的原野

发现过那个村庄

并在我的记忆中将她吞没

村庄,像一粒山果化作尘灰

一条路

穿过我的眼睛、皮肤

成为我会使用文字的脉络

最终沉没于我的骨骼

过去,像一座桥搭在我与世界之间

当我终于从一个普通的人

成为一名诗人

我比别人多了的

不是搬运词语的痛苦与沉重

而是驾驭痛苦的轻松

一条路

在被命名为艰辛与坎坷后

沉入自身的沉重

在穿过我的认知之后

它比浮云更轻

比一缕风更自由

    二〇一四年一月四日

静物画

屋子里

我与一只茶杯,有相同的安静

茶杯的安静之中,已盛放茶水的安静

我的安静之中,已盛放我的血的安静

茶水会被我的安静清空

我体内的疲惫会被时间的安静清空

别人的诗,是一支蘸满颜料的笔

我读,是将我的安静,描绘成可视之物

屋子里

我与一台电脑,有相同的噪音

电脑的噪音,在屏幕上的诗句中成为的安静

我的噪音,在忘我中,成为安静

忘我,是人性最真实的风景

阅读,是沿着人性的两个方向

令嘈杂沉入本原。这是读懂的节点

而画,是本原的节点出现

无论生者,还是死者

都有一条不死的根,安静

供人落脚

而不至于失足,跌入虚空

   二〇一四年一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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