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见
离开这个世界的人
住进再不张开的嘴巴里
住进来不及纠正的错觉里
他快速向后退
临别的时候甚至来不及握握手
他住进地平线以下
他的形体化作灰烬构建的墙
只有梦的航速可以穿越，可以抵达
离开地面上的时间的人
在地下永不衰老
永远保持着离别时刻的样子
即使依旧是须发斑白
也像一朵再不会凋零的花朵
他默默地盛开
用雷电也撬不开的沉默
随时接纳活着的错误与正确
父亲，你我父子二人和好了
昨夜我抱着您。抱着您
这是空前绝后的一件大事
我放声大哭，就像全世界都在下刀子
一场改变世界的雷雨
我向您诉说衷肠
您再也没有对我发表训斥
我吮吸着您身上的旱烟味
那香甜一点都没有变
你还是那么清瘦的倔强
三十年算什么；时间算什么
这种可以叫做活着的时间
如此容易腐烂，如此容易霉变
只有父子情深的根，不朽
使我保持着同样不朽的生动
父亲，再没有什么值得一提
我只是告诉您：城市不值得一提
故乡也不值得一提
我们的故乡就要彻底消失了
唯有这条根脉是我们的安居
此刻我抚摸着紧紧依偎过你的伤痕
一点也不疼，的确如此
这叫我真正地发现
所谓的死，是一件遮人耳目的衣饰
二〇一一年三月十三日
听到姐姐犯病的消息
哦，夜色
遮盖喜悦的夜色
也遮盖忧愁
把我的眼睛埋在温柔的大理石
把星星的眼睛裸出来
半是残寒
半是温润的风从岔路上吹过来
向着喊声不能确定的方向
吹下去。喊声停在绷紧的舌头上
我的嘴巴安置一架琴
以及，一支不能发芽的曲子
二〇一一年三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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