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高大的孤独
白旗山，原来叫脖脐山，形状象人的肚脐，在枣林河西，既是枣林河的源头，又是当地的制高点。上面有一个十分显眼的航空坐标标志。每当我上山放牛的时候，不时有飞机从头顶上飞过。那高高飞翔的银鹰为我孤独寂寞的放牧时光平添了不少无聊的遐想。在孤独的时光里，无聊的遐想都是非常美好，也是非常必要的。
牧者是孤独的 。但，孤独的人最多的就是梦想。
我从农村考上学校，隐隐约约期望着自己能成为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的解放者……能有一块天地，做一番不朽的事业……至少那怕是能为一个村的农民改善劳动条件、改善生活质量……但我却稀里糊涂来到城市工作，一工作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来，按照常人的标准，我的最高的境界就是，曾经以一个普通小科员的身份写过财务改革万言书、主持了整个大型企业的财务改革工作，之后当了一个公司二级分厂的八百号职工的经营副厂长兼工会主席。五年之后，企业破产了，我的梦想也破灭了。
但是，企业破产之后，我竟然发现，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人生的梦想里就产生了两个十分强烈的期求：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书房，或者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牧场。我不知道这个愿望是早已埋在了心中，还是在企业破产之后产生的自我安慰。但这个愿望不是很好吗？
是的，书房是思想的牧场，而真正的放牧牛群的牧场是实践的牧场、人生的牧场。其实，放牧思想，不正是为了放牧人生，人生又何尝不是一个大牧场？
记得十三四岁那阵子，读《三国演义》，书里面说，刘备曾为徐州牧而三让徐州。我一直弄不懂“牧”是什么意思。问我父亲，他说，其实，牧，就是高贵的人放牧贱民；有能力、有思想的、有本事的，放牧无能之辈。父亲说，你要好好学习，将来可以做“牧”。
但是，真正在我做了领导八百人的“牧”的时候。随着时间一长，我就觉得做“牧”是一件无聊的事情，甚至是一个罪恶的行当，很不好，很不光明，很虚伪，很阴暗，很压抑。
现在不做“牧”了，仔细一盘点：工作了二十年，我在城市里有一套房子，但还没有自己独立的书房。下岗后，而今我来到白旗山下，在枣林河终于有了自己独立的牧场，真正作了牧者，自然也有了自己的书房。但是梦想实现了之后却产生了更大的孤独。
是啊，坐在高高的山间，看牛群在沟沟嵌嵌里、巨石旁、山坡上吃草，真是无比的孤独。眼前，那都是无人知晓的沟豁，那都是孤寂的顽石，那都是荒凉的山坡，那都是沉默的牛群、吃那无名的小草，那一切都是无法表述的孤独哪……
偶尔，在孤独的放牧时光里，孤独的风儿悄悄地自由自在地从白旗山的额边，也从我的额边流过。而我的思绪，我的记忆，我的人生欢快的河流则被那独孤的风儿牵动，从我的寂静的心的上空无拘无束地徜徉……
突然，我发现我在与白旗山，与枣林河，与天地同坐，谁也不嫌弃谁，谁也不嫉妒谁，谁也没有炫耀、虚伪的掩饰、恐慌、猜疑……
啊！就这么相互张望，相互依靠。啊，没有是非，没有了无边的烦恼与焦心的等待……地有多大，我就有多么广阔；天有多高，我就有多么辽远。好啊！只有天地山川，还有我……金川；只有我与时间；只有孤独。这是多么高大的孤独呀！
-----------------------------------------------------------------------------------------------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