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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解红楼梦情欲化身秦可卿:窥探明朝末年的性解放思潮

著名女性学者戴锦华教授曾经说过:

“女性冲破的传统束缚的同时,也会失去传统的保护。”

在不朽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当中,刻画了数位冲破了传统束缚的女性人物形象。比如虽是女儿身却有着男儿之志的探春;比如视男人为“玩物”来供自己取乐的尤三姐;比如做着假夫妻藕官、芍官、蕊官的三角同性之恋。在书中,她们对传统封建规矩对女性思想和行为压迫的那种奋力抗争,都是“红学”研究中令读者动容,令人叫好称奇的存在。

一个封建的大家族里,即使她们勇敢冲破了封建传统的世俗观念,也终沦为牺牲者。上述几人,终无一人得到好的结局,或惨死,或远嫁。而与之完全不同,符合封建传统行事作风和思考方式的宝钗和袭人、李纨等人的结局,却落得一个后生平安坦荡。真是让人唏嘘。

87影视版秦可卿

在《红楼梦》诸多离经反叛的女性角色当中,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人——秦可卿。她的冲破的束缚等级和前面提到的人物都不一样,都不是一个段位的。她与前者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她完成了整部小说中女性抗争简史上的一大步探索斗争——“性自由”和“性解放”。

而她的香消玉殒,也契合了戴锦华教授那句话——“”冲破传统束缚的同时,也失去了传统的保护”。封建传统道德观念的束缚就像围墙,秦可卿作为整部红楼梦里的反叛斗争的杰出女性代表,在宁国府这座围墙之下做着困兽之斗。她顶着被唾骂、被下人嘲笑的压力,冲破了世俗眼界构成的墙围,但立于危墙之下的秦可卿在道德围墙的坍塌之际也未能幸免其身。当然,秦可卿的种种行为确实是不道德的,甚至在这样的探索中,她是一个完全方向都错误地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但换个方向一想,作者并不是想用秦可卿这个角色用以猎奇的视角让读者观众感受到这个古代女性突破了伦理观念,更是想要借秦可卿之事,表达“自由”的意志。

错是错了,但不仅仅是错了。曹公塑造人物形象从来不单薄,不会轻易的用善恶这样简单的评判标准来定义一个人。整本书中,人性之复杂描写的淋漓尽致。你以为他只是想随口一提一段上不得台面的风流韵事,实际上都被曹雪芹的“障眼法”欺骗,他更希望秦可卿这份追寻“恋爱自由”的勇敢被世人铭记。

秦可卿,官名兼美。乳名可儿,曹公取名素来都有深深的寓意,秦可卿人如其字,生得美妙可人,身姿婀娜。书中描写秦可卿的出场用了“袅娜纤巧、性格风流”诸词。不管是名字还是做事风格,曹公都给了这位不同寻常的女子分外美丽的形象。然而,美丽可以让一个女子熠熠生辉,也可以成为这个女子的原罪。

数百年来,几代读者都为这个叫做秦可卿的女子是好是坏吵来吵去,有人觉得她带坏了宝玉,让宝玉有了性懵懂才和袭人发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有人觉得她在病终前给王熙凤的提议是比男人还有格局和智慧的,认为她是一个还没来得及挥发才能就早夭的女子。她的神秘、美丽、风流、智慧都让百年来的读者津津乐道。那被曹公删减的四五页“淫丧天香楼”的内容,更是激发了大量观众的窥探欲。既然好奇的部分没有保留,留下的部分或可以理解曹公认为最为精华的部分。虽然整本书对秦可卿的描写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但却都是集中和精彩的描写,可见曹雪芹对这个角色都极为重视,包括删除了天香楼这个情节,意义深远。那就是为了让秦可卿这个人物角色更加的完美。我们都知道,秦可卿在天香楼这个情节里是被胁迫才和自己的公公贾珍发生的关系。曹公为何一定要隐去这一情节,只用几个关键词留给读者更多的遐想空间。我猜想,为的就是让秦可卿的行为,更符合这个角色的本心,向她的真实想法靠近。

87影视版秦可卿

秦可卿身世离奇,她不是秦业的亲生女儿,而是从养生堂抱养出来的女婴。曹雪芹对秦可卿这个角色有多宠爱?给了她富足和体面,不仅读了书,还嫁到了富贵人家做了上下称赞,宁荣两府都宠爱的第一孙媳妇。而身世接近的,品貌更胜一筹的香菱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一生孤苦,从小被拐走自己的拐子打骂,打到不敢有回忆想起自己是谁,后又辗转几手卖给薛蟠当了妾室,但又差点死在薛蟠正头娘子夏金桂的手里。这一点比起来,秦可卿的生命虽短暂,但整体来说是称心如意的,是幸福的。用今天的流行话来说,秦可卿是一位活在爱里的女子。也许活在爱里的底气,让秦可卿更能关注自己的内心,正视自己的情感和肉体需求。

为什么曹雪芹在书中要塑造秦可卿这样的一种角色?这就不得不提到,明朝最后一百年的“性解放”运动。一切都有迹可循。

在明代末期,汉人统治的最后一个封建古代王朝,同时也是汉字文化登峰造极的时刻。经过了唐朝的女性地位崛起,又经过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风流时刻。在明末的时候,不管是民间还是宫廷,开始蔓延这样一种和女性息息相关的思想:“性欲解放”。

一个时代的思想会投射到他当下的文学特征上,所以今天的我们才能看到在明末看到了诸如《金瓶梅》、《阴阳梦》、《肉蒲团》、《绣榻野史》等大量情欲描写的小说。在这类小说里,“淫女”不再是肮脏无耻的角色出现。她们更像完整的人一样被尊重,有情有善。而作为四大名著之首的红楼梦,虽然不像前面几本书描写的秘事那样的直白,令人脸色绯红。但也塑造了秦可卿这样一个亦真亦幻的角色,供读者津津乐道。窥探当时社会的风貌以及思潮的影响。要知道,明末的这一场关于“性”的解放思想横行,要比西方的“性解放运动”早了起码三百年。

明朝末年的性解放和启蒙思想,在关于秦可卿的描写中,每个字每个情节都对应的上。贾宝玉参观秦可卿房间的时候,曹公是这样写秦可卿房间的摆设:“掷伤过太真乳的木瓜”。太真,就是玄宗皇帝李隆基的宠妃杨玉环。中医认为,木瓜有丰胸之效。古人云:“环肥燕瘦”。杨玉环丰盈,赵飞燕纤瘦。而“掷伤了太真乳”的木瓜,更是让人浮想连篇,女性的胸部,还是杨玉环的胸部,再加上木瓜,种种暗示之意不言而喻,完全是情欲和暧昧的铺垫。为后面的太虚环境情节刻画做足了准备基调,也奠定了后续故事发展的走向。

87影视版秦可卿

在中国原始社会母系氏族开始,人类有生殖崇拜。大量文物的出土,女性的丰腴形象上胸脯的刻画都从不遮掩。后来进入了封建父系社会时期,有了儒家思想,有了纲常伦理。女性特征的乳房描写便很是少见了。这是儒家封建思想对女性身体的刻意避而不谈。到了盛唐和宋朝,女性着装开始“袒胸露乳”。盛世之下万邦来华,女性地位和国家经济实力挂钩。开放健康的女性形象更能彰显大国风貌。所以女性的穿衣打扮也更加的突出。这样一解释是不是就变得很明朗?曹雪芹在这里可以放大关于秦可卿的胸部暗示,可以联系到明末女性的自由意识。而自由,同时也意味着明末女性除了“性吸引力”之外的“性主动权”。

秦可卿和贾珍

关于“性主动权”,曹雪芹是这样设置情节的,贾宝玉是红楼梦的男主人公,秦可卿的化身警幻仙姑主动教引他进入了幻境,而秦可卿又亲呢的将贾宝玉拉进了自己的卧房。其实这个情节是很让人意外的,读者仔细研究就会发现不合理之处。

按照辈分来说,贾宝玉是秦可卿的叔叔,秦可卿是贾宝玉的侄媳妇。哪有叔叔躺在侄媳妇床上睡觉的道理?而一同前往宁府的贾母也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异议,就连劝阻也是象征性的劝几声就默许了。要知道两府的规矩之深有多么可怕,就在这同样的一章节之前,描写到贾宝玉想要见秦可卿弟弟秦钟的对话。秦可卿和婆婆尤氏想让贾宝玉自己去后院找秦钟,但王熙凤一再用话术阻拦。不让贾宝玉做主动的那一个,意思是如果 秦钟不来,就不让贾宝玉去见。正是因为贾宝玉是长辈,不能越了森严的等级身份,失了体面。

仅仅是一个规矩的描写就这么苛刻细分,那为什么对于贾宝玉进入秦可卿卧房的事却这么轻松随意,仿佛前面的伦理纲常规则都全无?这就要讲到古代文学的一种写法“虚实结合”。在同一章节的小说里,很有可能出现实写和虚写两种情境。前半部分为实写,后半部份就有可能是虚写,用大量迷幻的内容来填补作品的内容,完成浪漫创作的部分。这样一说,是不是就很好理解,为什么贾宝玉这么随意的就进入了秦可卿的卧房,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受到长辈的阻拦。同时这里也蕴含了曹公的寓意,贾宝玉是被动尝到“男女交好”的乐趣的,而秦可卿,才是掌握发起这场情欲角斗主动权的那一个。

秦可卿和丫鬟

而且秦可卿在“性”方面的主动,还有她所追逐的真爱。她和公公贾珍的感情。曹公当时删掉“天香楼”这一内容,究竟是意为何?如果秦可卿不是自愿的,为什么贾珍会在秦可卿的葬礼上哭的“泪人一般”?很少有人去注意,曹公删掉这一情节的寓意究竟是什么?我在上文就提到过,保留下来的情节能看到最精华的部分。秦可卿在病危时对王熙凤很真诚的说道:“公公婆婆对待自己如同亲生女儿”。请注意,在这里,秦可卿是真心实意的认为贾珍是对自己疼爱宠爱的。曹雪芹认为秦可卿对贾珍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在秦可卿病危时的话以及贾珍后来的落泪都能感觉到。这俩人极有可能是真心相爱的。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这段在原著中留下的不伦之恋删掉“天香楼”这一段看似是被逼迫的情节。不管是风光的葬礼排场还是贾珍精心的准备,都让这段匪夷所思的感情有了一段还算真挚的结束仪式。

秦可卿和王熙凤

人是复杂的,尽管和自己的儿媳秦可卿这是不被世人认可的感情,但贾珍还是温存和惋惜的。他的好兄弟贾琏也有点这种复杂的性子,尽管尤二姐浪荡成性和多名男子有染,但在娶尤二姐当小以后仍然对她爱护有加,并在尤二姐死后也是伤心落泪,真心实意的难过和痛苦。

87《红楼梦》剧照

要知道这样一种堪称“大逆不道”的行为出现在秦可卿身上,必定是有根源的。而根源之一,就是明末的女性解放思想风气,曹雪芹通过刻画和塑造秦可卿这样一个角色,投射出了当时明朝末期的思想流行趋势。

而令人遗憾的是,尽管明末性解放思想横行,但这种解放并没有给时代造成向前的推力,仅仅只是留下了几本淫书款曲。并没有像西方那样,引起工业革命的震撼,改变时代的进展方向。这真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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