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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吃(不)一碗炒粉咗!”——我与南昌炒粉的那点事儿(上)

炒粉 来自畸笔叟 16:12

 

这句话一定要用南昌话来读:“先吃(不)一碗炒粉咗!”

怪只怪我的电视台同事周先生,前天在朋友圈里发了一通关于南昌炒粉的议论,引得我也忍不住要来写两句。

 

也许是我曾经在江西修了十年地球吧,与其他上海人相比,我与南昌炒粉结缘更早,也更长。

第一次听到南昌炒粉,是在帐子里。

当年,知青的住处条件有限,除了出工,开会,大家都是在床上“做市面”的。帐子是一年四季都挂着的,帐门两边一落,就算关上了每个人小天地的门了。所以,我不讲我第一次听到南昌炒粉是在床上,就算客气了。

 

那些年,好像天南海北的上海知青都不约而同地玩过这样一种游戏,叫“盲兜大上海”。就是大家都迓在帐子里,你一言我一语,回忆故乡的景物。

我们都是从徐汇区出去的,所以有一个百做不厌的PK节目,就是从襄阳公园开始,一人站一边马路(在帐子里),分单双号,开始背商店的门面,从号头到商品乃至到店员,记得越多越好。旁边人则补充细节。有时候可以一直背到八仙桥,一家也不弄错。

由于我们插队第二年就与几十个南昌知青在一个农场,很快大家都能听懂一些彼此的方言,因此,他们也参加我们的“盲兜淮海路”,也听得津津有味。作为回应,他们也说他们南昌的中山路胜利路,于是就说到了南昌炒粉。

还记得第一次听南昌朋友讲南昌牛肉炒粉,真的是可以听得馋唾水汤汤滴。做游戏,当然都只是望梅止渴。第二天起来,还是一日三餐白饭加几根酱菜,有时还免不了酱油淘饭呢。不过,心里已暗下决心,有机会一定要到南昌去“先吃(不)一碗炒粉咗!”

 

后来,看到过山里老表做米粉晒米粉。那时粮食紧张,少数日子过得还宽舒的人家做米粉也是偷偷做。吃当然也轮不到我们。轮到了也是江西米粉,而不是南昌炒粉。

真正吃到南昌炒粉,是几年之后,我们和南昌朋友已经要好到我们回上海一定要在南昌落脚,他们要先接风后饯行,小小地款待我们一番。而我们从上海回来,也不再匆匆忙忙,先落脚南昌,帮他们带一点“上海货”。肥皂啊,灯泡啊,香烟啊。

 

第一次好像是在百花洲公园附近吧。

店里的炒粉是事先浸泡在冷水里的,火旺油热了,就把沥干了的米粉厾下去,一阵翻炒。重点是加水像加酱油,一点一点加,免得粘底。江西的重口味是出了名的,放盐叫做“打死卖盐嗰”(打死了卖盐的,盐就不要钱了,随便放),酱油、辣椒一点也不少放。牛肉倒也有好多片,反倒是青菜叶子,只放三四瓣,着着颜色,好像菜比牛肉贵。

这样一碗南昌炒粉卖几钿?我记得是二角五分。不便宜,当年,南昌光面只卖五分一碗哦。

 

端上来一看色面,很像淮海路重庆路那里一家“劳动食堂”的重油炒面,亮光光的。

对外乡人来讲,吃起来,唯一要当心的,就是烫的辰光特别辣。当然,我们已经锻炼出来了。辣也就变成了爽。一爽就刹不住车,三下五除二,一会儿就吃光了。马上拿出一根欢腾烟,自来火一划,拼命猛吸一口。跟着第一口烟滑进喉咙的,还是米粉的香,牛肉的香、辣椒的香。所以这个动作一定是慢动作,好像越慢,享受到的就越多。剔剔牙缝,再嚼嚼。还是一个香。

 

这一吃,就再也没法收拾。于是,很快就成了惯例。要么不去南昌,去了,就一定要“先吃(不)一碗炒粉咗!”

我为文艺小分队买胡琴笛子,出差到南昌,“先吃(不)一碗炒粉咗!”我送同学病退回上海一直送到南昌,“先吃(不)一碗炒粉咗!”后来我自己病退回上海,经过南昌,也“先吃(不)一碗炒粉咗!”

 

回上海后,总有靠十年,是没吃到过南昌炒粉的,只好肚皮里想想。唯一可以做到的是,家里再也没有断过辣椒酱。我总觉得什么菜都不够味,加了辣酱就爽了。内子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也慢慢学会了吃辣,虽然不多。我告诉她,如果市面上有米粉卖,我炒个南昌米粉你尝尝。

 

大概是1980年代末吧,有一次采访龙华乡,晚饭前,乡领导带我在街上走走。我突然在一个小巷的转角看到一家吃食店,玻璃门里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南昌炒粉”。于是,我就走不动了。硬是走进去左问右问,尽管主人其实不是南昌人,而是进贤人,总算姐姐嫁到了湾里,与南昌沾了一点边。

我想要在小店里“先吃(不)一碗炒粉咗”,龙华乡的领导自然是百般不情愿,因为他们早已为我精心准备了晚餐。俗话说,客随主便,我只好作罢。心里可长了草了。

第二天,我自己踏了脚踏车又来了一趟龙华乡,立刻将草拔去。小店的手艺大抵如此,而且没有牛肉只有猪肉,我还是很满足。因为店主说,那辣椒是江西带来的。瞧,想想也适意相。几钿?四角洋钿吧。

 

再次与南昌炒粉重逢,是1991年,还是在南昌。

巧了,南昌市与黄浦区结成了姐妹城市(区)。他们来过了,我们要回访。当时的副区长胡炜亲自带团,还带了十来个记者。我因为有十年江西插队经历,自然变成了无冕的“亲善大使”。

到的那天晚上,是南昌市政府举办的正式宴会,小菜满满一台子。可是同桌的女同乡纷纷皱起了眉头。只只菜,血血红,辣豁豁,她们搛了第一筷便再也无法搛第二筷了。而且,一想到,连续四五天都要这样,未免胸闷。

说实话,十几年不碰,我也不大适应。不过,场面上嘛,得先hold住。

晚上回到房间里,很多人还在议论此事。

于是,我跟几个相熟的说好,明天早饭,我们不去餐厅,我带你们去吃南昌炒粉!我想,我们住在老福山附近,离火车站也不远,一定会有很多吃食店。

更巧的是,当天晚上,我就联系上了我们农场失散多年的南昌插友和在留在南昌工作的上海插兄。他们告诉我,不用找,你们宾馆隔壁就有一家,而且特别好。Bravo!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四五个人就溜出了住地,按图索骥,找到了这家吃食店。店不大,五六张方桌而已,两张还在室外。

我有一个绝招,就是当年学会了一口几可乱真的南昌话。所以我就先对着老板开簧腔,说这些都是我的上海朋友,你要好好招待。我们不要别的,就是一人一份牛肉炒粉和一碗肉饼汤。重点关照,只要一份辣的,其他的一点辣都不能要。

那年头根本不分什么微辣少辣重辣,没那些名堂。但我好不容易又吃到了南昌炒粉,当然要吃辣的。

 

上海人一般没见过肉饼汤。我说这有什么,以前南昌人家待客,还有荷包蛋汤呢,当点心,类似上海人的水潽蛋,是很高的礼遇哦。我吃过。

大家纷纷说香,好吃,明天还要来,还抢着埋单。一问,每人才七八角钱,穷叫合算合算。我回头看老板,老板比我们还高兴。大清老早,这绝对不是一笔小生意。

 

那天白天的活动中,我发觉不少团里的人看我的眼光有点诡异。直到夜饭时分,才不断有人把我拉到一边质问,问的问题都一样:“阿拉两家头交情还行不?哪能早上不叫我?”如是者三四。于是,第二天,我们去了十一二人,还是南昌炒粉加肉饼汤。老板一定笑不动。

说起来,胡炜当年真的很四海。他听说了此事后,并没有要整顿什么纪律。而是让人转告我,只要不是你们必须参加的活动(如新闻发布会),你们记者以及其他团员都不必一直跟着他吃那些无法躲过的狠辣的宴会,他还让我找几间上好的南昌餐馆,让大家好好吃几顿不辣的美食。

于是我的南昌朋友把当年最红火的民营餐馆(当年叫个体户饭店)都告诉了我。我记得里面有滕王阁。我再让团里管事的去定桌。

回去的时候,好像只有胡炜及少数几个团领导没尝到过南昌炒粉,我竟有些许内疚。

 

回来后不久,我就进了电视台。

恰逢邓公南巡,给上海带来了新的活力。

我们电视台斜对过,凤阳路口开出了一家江西土特产商店,一开始,并没什么人。而我第一次坐车经过,看到它的绿色店招,心里就又长草了。

现在还能记得,第一次跨进这家店的心情,绝对的近乡情怯。心里想着,千万别没有这个,又想着,千万别有这个。反正我都吃不消。结果一进门,满满的回忆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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